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囚心:癡戀纏繞
作者:鐵柱磨成針
正文
正文 第1章網(wǎng)兜里逃不掉的魚
    三月初的季節(jié)乍暖還寒,前頭一場飛雪剛過,聿王府的湖邊結(jié)起一層冰。

    卻有人不顧寒風(fēng)徹骨,端坐在樹下釣起了魚,說是釣魚,那人眼神卻始終沒放在魚漂上,而是把目光轉(zhuǎn)向了湖中心。

    此時的湖中心,一個八九歲的孩子被捆在了豬籠里,豬籠惡臭熏天,湖水及腰,冰冷的感覺透過四肢百骸,明明凍得嘴唇都發(fā)青了,卻愣是沒吐出一個字。

    好極了,倒是跟他那哥哥脾氣挺像。左宸聿把玩著手中的小小暖爐,良久才抬手示意:“往下放。再浸他半個時辰!

    身邊的王公公面有不忍,雖說是敵國的俘虜,但也只是個半大的孩子,有道是殺人不過頭點地,那樣走了倒也干凈,也好過這般折磨。

    公公的眉頭才將將皺了一下,就聽到左宸聿的一聲輕咳,頓時身子涼了半截,他竟是忘了自己身處何地,竟敢亂發(fā)慈悲心了!

    眼前這位主子,他們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左親王,那可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戰(zhàn)俘將士長得一般的,多數(shù)被他打發(fā)到了勾欄接客,長得有點俊俏的,便被朝中大臣領(lǐng)回去做了傍身。

    而他自己,卻只帶回來一個八九歲的孩童,在這湖水里浸了幾個時辰。

    先前只是及腰,而這會已經(jīng)沒其頸項了,王公公緊了緊衣襟,感覺這天,是越發(fā)的冷了。

    左宸聿錦衣裘服在身,自是不冷,他在等一個人,一個可以讓他枯等到地老天荒的人。

    葉兒輕晃,風(fēng)聲好似也有那么一點不同,那個人來了。

    左宸聿的耳力極好,白凈書生的臉上扯起一抹笑容,偏那雙陰鷙的眸子暗藏了滿腹心思。

    王公公還沒反應(yīng)過來,左宸聿手中的暖爐已然擲了出去,段熠銘一側(cè)身,躲過的同時袖中雙劍齊齊往左宸聿胸口刺去。

    段熠銘在參緒國人稱小段將軍,功夫自是了得,但左宸聿也是沙場老手,驍勇善戰(zhàn),為鑒廷國立下不少戰(zhàn)功。

    二人互拆了幾十招,到這時,被浸在湖水的孩童才顫巍巍的忍不住開了口。

    “哥……”許久未說話聲音有些啞,還帶了哭腔。

    左宸聿笑意更甚,他要的就是這聲哥。心道畢竟是孩童,隱忍能力再強,終究也有個盡頭。

    弟弟是這樣,哥哥亦會是如此。

    果然段熠銘恍了心神,他俊朗到極致的臉向聲源處轉(zhuǎn)去,生的一雙丹鳳眼,卻從里面看不出一點神采,竟是個睜眼瞎!真是叫人可惜了那一副好皮囊!

    段熠銘滿臉急切,等回過神,鼻端一陣香味襲來,他暗道不妙,想捂住口鼻已是來不及,身子很快便綿軟無力,他拼盡全力拄著劍才不至于倒下。

    這便是作為將士的一身傲骨了,即便國破家亡,氣節(jié)還在,他就是死,也不愿在對方腳下臣服。

    “鑒廷狗賊,今日我們哥倆落入你手,你給個痛快便是!”一開口,嗓音是跟面相格格不入的粗獷,讓人聽著心神搖曳。

    左宸聿的心弦蕩起一波漣漪,魂兒都險些跟著他去了!澳阋纯,那我便給你個痛快!”

    說著身子前傾,那一鉤新月已經(jīng)有了要擴(kuò)大暈染的趨勢。

    段熠銘拄著劍的手似被電閃,再聽到他開口,整個身子瘋狂的往后挪了挪,一張俊臉也是通紅。

    怎么會是他!被羞辱至此,他還不如自行了結(jié)算了!

    也怪他當(dāng)時鬼迷心竅,嫌那些隨行的女子不夠滋味,便遣人去山下尋來了一位賣貨郎芙蓉帳暖。那賣貨郎表面端的正經(jīng),一雙眼卻直勾勾的瞅著他,一邊握著他的手隔靴搔癢。

    那聲音他記得,那一鉤新月的輪廓他也忘不了。

    山下人多豪放,對他胃口,但賣貨郎隨后一把香灰,迷瞎了他看的目不轉(zhuǎn)睛的眼,卻是他始料未及的。

    始料未及的又何止當(dāng)初,便如今日,左宸聿再次撒了一張網(wǎng)等著他來投,他適應(yīng)了怎么去做一個瞎子,卻忘了自己始終是左宸聿網(wǎng)兜里的一條魚。

    只是這次的魚餌,從左宸聿自己變成了他的弟弟段熠航罷了。

    “哐當(dāng)”一聲響,左宸聿踢飛了段熠銘手中的劍,左手一收將后者提起來,扼住其喉嚨,段熠銘想再咬舌自盡都是不能。

    “想讓你這階下囚的弟弟被人花開遍野,你大可以再死一下試試!”左宸聿近身,語氣里滿是威脅。

    “你……你到底……想做什么?”段熠銘氣急,艱難的從牙縫里吐出幾個字。

    “從此世上再無段熠銘,只有胡式微,天黑了,你也只能等我一人,若你做不到……”左宸聿一字一句,“我便掐斷你的‘燈芯’,讓你明白什么叫‘人死燈滅’!”
正文 第2章要馴服的一匹烈馬
    聿王府守衛(wèi)森嚴(yán),段熠銘不是不知道,但是為了救出弟弟,就是上天入地他也得闖。

    在接近左宸聿的時候,他就覺得他身上的香味異常熟悉,等他察覺出來不對勁已經(jīng)太遲,此刻只能憑著毅力在支撐。

    鑒廷人多狡詐,他如何知曉這一切是不是左宸聿的說辭,真等自己成了甕中之鱉,他常年駐守邊疆長夜清寒,倒是不怕左宸聿的狠辣手段,只是他那年幼的弟弟又該如何立足?

    式微式微,胡不歸?他們還回得去么?他甚至都不能給一母同胞的弟弟一處棲息之地……

    只怕胡式微這個名字,也是左宸聿一早想好了拿來侮辱他的吧,這是要讓他背上國破家亡的枷鎖,永遠(yuǎn)被釘在恥辱柱上!

    思及此,段熠銘凄然地慘笑出聲,風(fēng)吹亂了他的墨發(fā),漂亮卻無神的丹鳳眼有些濕潤。

    迎風(fēng)而立的模樣,美的讓人移不開眼,左宸聿忍不住松了些手上的力道,讓他有片刻喘息的機會。

    段熠銘咳了幾聲,沖他冷笑道,“左親王還會顧忌我怕黑么?我現(xiàn)在不過是個任你擺布的瞎子罷了,這天黑天明于我又有何分別!我只能等你一人?是等你日日折磨致死吧!”

    空洞的眼里即便流著淚,卻還是有一股韌勁與野性在里面,好似一匹難馴服的烈馬,不是說誰牽了韁繩就能策馬揚鞭,背上的人稍有不慎,可能就會被掀翻在地。

    只可惜左宸聿更野更烈,他不怕自己被摔,他反倒怕馬兒太溫順,讓他少了去降服的興致。

    很顯然,眼前的馬兒不是那么容易好駕馭的,只聽段熠銘低聲道,“我會跑的,你困不住我!

    他說的是跑,而不是逃。

    左宸聿不由得輕扯了下嘴角,指著仍在豬籠里的段熠航道:“那我便將他沉塘、填井、活埋……凡是讓你覺得揪心的招數(shù),我都一一試個遍!

    湊到他耳邊,左宸聿繼續(xù)補充:“或者我故意放了你,在你準(zhǔn)備救他的時候,命人放一把火把他連人帶屋燒個干凈,骨灰就撒在距離參緒國幾丈遠(yuǎn)的地方,讓他只能眼巴巴的看著曾經(jīng)的大好河山,卻又不能魂歸故里……”

    一句話未完,段熠銘已經(jīng)怒不可遏,“左親王,你對我段某人要殺要剮悉聽尊便,但稚子何辜?何來殘忍至此!”

    “稚子無辜?”左宸聿的聲音如同讓人置身冰窖,比這化凍的天還要冷,“好好好,本王今日便讓你死個明白!”

    先前松開的手再次扼住他好看的脖子,驀地回頭,左宸聿冷聲道:“把那個雜碎也給本王帶著!”

    王公公被他一轉(zhuǎn)身,嚇得腿肚子都打顫,一疊連聲的應(yīng)著是,一邊讓人撈起了湖水里凍得直哆嗦的段熠航。

    王公公擦了擦冷汗,心道,這孩子的命,暫時是保住了。

    可還沒等他感慨完,便瞧著左宸聿帶著人去了凝香苑。

    苑里的段熠銘手腳被縛,段熠航被一腳踹跪在地。

    左宸聿的聲音破風(fēng)而來,傳到了王公公的耳里。

    “三年前在參緒國,有一名調(diào)香高手名叫凝香,最后卻死在了宮中的織造局,小段將軍可還記得?”
正文 第3章死一萬次,都不足惜
    露凝香,一個神秘的調(diào)香大師。

    誰也不知道終日蒙著面紗的她從何處來,當(dāng)眾人齊聚在凝香苑時,二十歲的露凝香已經(jīng)名滿京城。

    凝香苑開了快半年的時候,露凝香突然宣布將在各界人士里面,挑選三十個最有天賦的學(xué)徒傳授一身技藝。

    能讓露大師細(xì)心教導(dǎo)自然是好,可是很多人在押金方面就犯了愁,五十兩,那可是尋常人家好幾年的積蓄。

    更不要說在凝香苑,一切的吃穿住行都需要自行解決了。

    最后的結(jié)果顯而易見,達(dá)官貴胄的子女占了大半。還空余四個名額,很多人都在觀望,就盼著凝香苑能把押金降低一些。

    可惜露凝香是個不通人情世故的,雖然調(diào)香技術(shù)好,但性格太直,想必是你來我往之中,多說了幾句某些人沒有這方面的天賦,說者無心聽者有意,誰知便惹惱了在場的一個錢氏官眷。

    這小錢氏的哥哥在府衙當(dāng)差,因為離織造局挨得很近能跟上邊說上話,平日里大家伙巴結(jié)都還趕不及,哪里還敢妄生事端,這也就養(yǎng)成了姓錢的目中無人作威作福的性子。

    姓錢的一聽說有人欺負(fù)自己親妹,那還得了,帶著幾個兄弟就包抄了凝香苑,并誣蔑露凝香哄騙學(xué)徒,訛詐費用。

    一開始大家還不信,可是姓錢的三天兩頭來鬧,那些小學(xué)徒都是有丫鬟奴才接送的,很快這些話就傳到了達(dá)官貴人的耳里。

    能呼風(fēng)喚雨的,誰不是心里有自己的盤算,算著子女手藝學(xué)的差不多了,甭管姓錢的說的對不對,將那凝香苑砸的稀巴爛,砸完扭頭就走。也算是報了當(dāng)初昂貴押金的仇。

    偌大的凝香苑被洗劫一空,其實姓錢的沒那么大本事,仗著頭上有人才敢如此囂張,把露凝香押走也不過是嚇唬嚇唬她而已,想給自己親妹找回點場子。

    誰知這事被織造局的馮大人給知道了,逮著姓錢的就是一頓罵,說他被豬油蒙了心,竟敢毀了露大師的名聲。一邊又鄭重其事把露凝香給請了過去,說是要請教調(diào)香方面的問題。

    露凝香正處于人生最低谷的時期,如今還能得馮大人青睞自是喜不自勝,二人一見如故秉燭夜談,調(diào)香方面的技巧聊了個遍。

    露凝香眼里的馮大人是個正人君子,夜深了還要處理公務(wù),還讓織造局的下人送來了干凈的衣裳。

    露凝香感動不已,誰知一轉(zhuǎn)身,一個陌生人將她推倒在地,此后露凝香再也沒走出過織造局……

    “你可知露凝香是我乳娘的女兒,是我從小喊到大的姐姐?”左宸聿俯身怒視著段熠銘。

    又當(dāng)著他的面將段熠航的身子一點點提起,“好無辜的一張臉,好惡毒的一顆心!誰能想到五歲的孩童可以天賦異稟,將那御魂香點的神不知鬼不覺,竟連調(diào)香高手露凝香都沒有察覺!”

    “怎……怎么可能?你有何憑證?”段熠銘當(dāng)年聽說過這些,只當(dāng)是坊間傳聞,也就沒在意,誰知道這竟然跟他弟弟扯上了關(guān)系!

    左宸聿冷笑,隨手摔下了兀自掙扎的段熠航,如同在摔一個稻草人一樣。

    他掀開了段熠航的右臂,“御魂香的操控人右臂都會有顆類似褐色海棠的標(biāo)記,那是長期反復(fù)練習(xí)的人才能有的印記,整個參緒國都再找不到第二人!”

    扯過段熠銘的粗糙指腹,左宸聿惡狠狠道,“你看不到,也總該摸得出來,所以,本王就是讓他死一萬次都不足惜!”

    “不,這不可能,我不相信……”這件事簡直超出了段熠銘的認(rèn)知,他的弟弟……怎么可能會是害死露凝香的兇手,這太荒謬!

    “不相信么?”左宸聿抬起他的下巴,笑的陰森可怖,“那你今兒便來當(dāng)一回‘露凝香’,我來當(dāng)你們那個昏庸好。色的‘參緒王’如何?”

    段熠銘愕然,難道當(dāng)時侵犯露凝香的人并不是馮大人,而是……

    來不及細(xì)想,左宸聿已經(jīng)湊到他的耳垂邊,輕聲道,“至于要死,還是要活,你自己來選……”
正文 第4章讓他體會‘水深火熱’
    一燈如豆。左宸聿將那燈盞往前移了些許。

    段熠銘鼻尖充斥著潮濕的氣味,周遭清冷,他猜想自己興許是被帶到暗閣了。

    室內(nèi)光線昏暗,只能依稀可見有一張床,放了兩個枕頭,其中的意義不言而喻。

    段熠銘手指微動,驀地帶出一串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蔫F鏈碰撞聲。呵,這還動上審訊的家伙事了,但再轉(zhuǎn)念一想,他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左宸聿在帶他來暗閣之前就說過,讓他今兒也做一回‘露凝香’,難道說,當(dāng)初的露凝香也有過這樣的遭遇?

    那接下來會發(fā)生什么,是被鞭子毒打?還是當(dāng)著他親弟的面讓他做出丑的事?

    如果按照左宸聿口中所說,冒犯露凝香的人是他們的參緒王,那參緒王在織造局所做的勾當(dāng),單只這一件,就令人發(fā)指!更令人心寒!

    將士們在邊疆前線浴血沙場,為的就是護(hù)一國百姓安寧,而他們的王,卻在宮里終日沉迷美色不說,甚至連鄰國的女人都要強取豪奪,最后強行攥在懷里。

    倘若真是如此,露凝香即便沒有被折磨致死,出得織造局怕是也再難以做人……

    段熠銘心思電轉(zhuǎn),越想越覺得心驚。左宸聿手持燈盞,將他的神情全部看在眼里,忽而冷笑道:“怎么,本王還沒開始,小段將軍便怕了?你們的參緒王可沒有這么能把持得住!”

    說罷隨手繞起身邊的鐵鏈,段熠銘被他帶的一個趔趄摔倒在地。

    左宸聿一只手死死的捏著段熠銘的下顎,一邊嘶啦一聲,已經(jīng)撕碎了他的衣衫,倒手一提,段熠銘就被架到身邊的架子上了。

    段熠銘只覺得渾身的血液都在逆流,一頭墨發(fā)掃著暗閣的地面,兩只腳被大大的分開,如果他沒有瞎,這個視線正好可以把弟弟段熠航的神情看個一清二楚。

    可惜……

    段熠航多半是被人動了手腳,兩只眼睛都哭腫了但是卻發(fā)不出聲音,好多次想爬過來救他哥哥,可惜跟段熠銘一樣渾身虛軟,甚至連抬一抬手都要耗費莫大的氣力。

    “你要……做什么?”段熠銘明顯感覺到周遭一陣?yán)錃庖u來,他的衣衫都被除去了,此時冷的汗毛一根根的都豎了起來。

    “都說兄弟同心,本王怎么能允許只有弟弟受凍,你作為哥哥也要感同身受一番才好。”暗閣的縫隙里遞進(jìn)來一個碟子,那是他讓人剛剛從湖里弄上來的冰串串。

    左宸聿拿起一塊,一邊說一邊輕輕的劃拉著段熠銘的肌膚。

    暗閣雖無陽光照進(jìn)來,但室內(nèi)溫度怎么說也比那湖水結(jié)的冰要高,左宸聿手中的冰串串只是稍微劃拉了幾下,就立刻化成冰水了,淌了段熠銘一身。

    左宸聿趁那冰水未干,翻身,千里斷腸關(guān)山古道,且留新月共今宵。

    ……

    “啊……”暗閣里傳來段熠銘凄慘的叫聲。

    把暗閣外先前負(fù)責(zé)遞碟子的大漢章俊聽的都起了雞皮疙瘩。

    果然有錢人都會玩,他們的世界他不懂,也不想去懂。

    暗閣的隔音效果不錯,章俊只聽到末了左宸聿說了一句。

    “什么叫‘水深火熱’,本王今兒便給你上了一課……”
正文 第5章堂堂左親王,也不過如此
    段熠銘醒過來時,感覺自己躺在了暗閣內(nèi)的床上。頭暈暈的,眼睛猛然睜開,雙目被辣的再次刺痛。

    回想起昨夜,左宸聿竟然沒有真刀真槍的對他,而是換成了一盆姜水,給他從腳淋到頭……

    姜水辛辣,他又是被倒吊著,水往低處流,自然淌進(jìn)了一些細(xì)皮嫩肉的地方。他自認(rèn)自己隱忍能力很強,但忍了好一會,還是忍不住喊出聲來。

    段熠銘胳膊腿健全,該有的反應(yīng)藏不住,他也有作為男人的驕傲,同時他分明感覺到左宸聿也在拼命隱忍,他記得他的小腿都已經(jīng)觸碰到了那里……

    這便讓他有些不解,左宸聿那么恨他,先是毒瞎了他的雙眼,又把段熠航浸在寒潭,怎么會在關(guān)鍵時刻放了他?這背后是不是還有什么更大的陰謀?

    倏地想起左宸聿的話,是生是死,讓他自己抉擇,既然他毫發(fā)無損,那么遭殃的……難道是弟弟!左宸聿會去對才年滿八歲的弟弟下手。

    “熠航!”他一時情急,顧不得手銬腳鐐就四處呼喚起段熠航來,他作為將士整日埋伏灌木叢,盯梢敵軍可以做到紋絲不動,唯獨對段熠航他冷靜不了,那是他的親弟弟啊!

    但是他看不見,他甚至捕捉不到一點弟弟的氣息,這種叫天天不應(yīng)叫地地不靈的無力感,深深的席卷而來,他感覺自己就像是個不小心跌落畫舫的路人甲,茫茫大海僅有他一葉孤舟,沒有去處更沒有歸途!

    段熠銘憤憤的將拳頭砸向墻壁,如果左宸聿敢動熠航一根指頭,他就是做鬼也不會放過他的!

    暗閣的門吱呀一聲開了,段熠銘靜靜的聽,很快就能分辨出是左宸聿,因為他身上的殺氣太熟悉。

    “怎么,這就扛不住了?本王不過是依照當(dāng)初的情形,讓你略微感受一下露凝香的心境罷了!弊箦讽舱驹陂T口,居高臨下的看著段熠銘,如同在看街邊的棄狗。

    段熠銘拖著長長的鐵鏈,一步步向左宸聿走去。

    只是未到身邊,左宸聿隨手端起腳邊殘余的姜水湯汁,潑了他一臉。

    段熠銘沒有躲避,而是冷冷的問道,“我弟弟在哪?”

    左宸聿沒有回答他,繼續(xù)說著未完的話,“露凝香,本王那可憐的姐姐,被你們禽獸不如的參緒王倒吊起來,你可知你們的參緒王都說了什么話?他說倒吊起來更容易懷子嗣,他說以后織造局的暗閣就是他另一個后宮,他說……”

    “我問你,我弟弟在哪!”段熠銘已經(jīng)面臨崩潰的邊緣,雙眼赤紅,鐵鏈被他扯得太狠,劃破了腰間皮肉。

    但他完全顧不上,只是那么死死的盯著左宸聿。左宸聿一腳踩過去,將他踩趴在地,地上的姜汁滲進(jìn)段熠銘的傷口里,段熠銘疼的蜷縮起來,但頭仍是高高的昂著。

    左宸聿蹲下來,扯過他的墨發(fā),讓他的臉與自己更貼近,“想知道那個雜碎在哪里,服侍好了本王,本王就告訴你。”

    段熠銘不由得怒極反笑了,“堂堂鑒廷國的左親王,也不過如此,拿著姐姐的名頭來折磨俘虜,現(xiàn)在的戲碼也是她露凝香所遭受的么?還是你左親王自己按捺不住,只好臨時添加的話本?”
正文 第6章小段將軍好“功夫”
    “要說按捺不住,小段將軍你難道不是早就覬覦本王的美色?本王未曾滿足于你,你現(xiàn)在這是在惱羞成怒不成?”左宸聿將他翻過身來,抬起腳,脫掉鞋子,露出干凈的腳底。

    只輕輕的踩了那么一小下,段熠銘竟然可恥的有了感覺,瞬間一張臉紅到耳根。

    也難怪,左宸聿這個殺千刀的,看似輕輕一腳,卻是用了一些功力的,再加上他腰間受的傷,姜汁滲入到皮膚里,這一痛、一癢、一麻,三種滋味齊頭并進(jìn),段熠銘憋著一口氣,沒敢吭聲,下嘴唇都快咬破了。

    “嗚……啊……”左宸聿不過輕易放過他,湊過來,突如其來的一個吻,將他的隱忍全部瓦解,又狠狠地咬住他的唇,段熠銘明顯感覺到口腔內(nèi)有一股腥味。

    “嗚嗚嗚……”段熠銘吃痛,整個身子都在不停的擺動,像是一條游走在地面的美人蛇。

    左宸聿端著燈盞照過去,地上的人不愧是曾經(jīng)戰(zhàn)功顯赫的將軍,身形保持的極好,膚色在昏黃的燈光下顯得更加誘人。

    左宸聿的腳底微潤,他知道段熠銘已經(jīng)月上眉梢了,他被那廝的表情一帶動,也忍不住咽下口水。

    左宸聿把臉別過去,強行讓自己冷靜下來,悄無聲息的移開了腳底,腳底還有一絲溫度,可也正是這溫度卻讓他起了無名火。

    該死的段熠銘,憑什么要他費心費力的,他只管躺在地上哼哼。

    轉(zhuǎn)身就掀開了暗閣的門,“阿權(quán),速去給本王找來那套賣貨郎的衣衫!

    阿權(quán)是左宸聿的隱衛(wèi),跟他是從小培養(yǎng)起來的默契,壓根沒看暗閣里面一眼,二話不說就飛走了,不多時手里便捧了之前在營帳穿的那套衣衫。

    左宸聿重新關(guān)上門,褪去身上所有,正準(zhǔn)備換上賣貨郎的裝扮,突然兩條腿被抱住了,說是抱住,其實準(zhǔn)確的說,更像是將他網(wǎng)羅到一條鐵鏈的包圍圈里。

    左宸聿不動聲色,身后段熠銘的鼻頭,已經(jīng)蜻蜓點水一般點過了左宸聿的小腿肚。

    左宸聿控制不住的身子抖了一下,眼睛微瞇,喉頭涌動,氣息有些不穩(wěn)。

    左宸聿是親王,也是戰(zhàn)將,身形沒有段熠銘那般魁梧,卻也不差,尤其是腰窩那里,段熠銘的鼻頭一路劃過去,沒有碰到瘦骨嶙峋的“算盤珠”,也沒有感受到一絲的贅肉。

    段熠銘兩只手因為帶了手銬不方便,為了能產(chǎn)生更好的效果,只能從鼻頭又換成舌尖,一點點的攻城略地,他雖然眼睛瞎了,但是聽力明顯比先前敏銳不少,同是男人,他自然知道哪里更能觸碰到點。

    況且還有左宸聿呼吸起伏的大小,這些答案也都會告訴他。

    左宸聿的心跳如擂鼓,半靠在段熠銘的懷里。段熠銘一邊輕點著他的耳垂,一邊將鐵鏈慢慢的繞到他的胸前。

    段熠銘的聲音放的很輕,甚至可以說比左宸聿的喘氣聲還要輕,奈何鐵鏈就快要繞到左宸聿的脖頸時,左宸聿一個閃避,空中側(cè)翻下來,直接坐在了段熠銘的脖子上。

    “小段將軍好‘功夫’,只可惜本王也不是浪得虛名,若是輕易便著了你的道,該亡國的就當(dāng)是鑒廷國了!”

    段熠銘呼吸不順,被他兩條腿卡的死死的,抬起腳想去踹卻又夠不到,眼看就要厥過去。

    這時暗閣外傳來一陣口哨聲,這是阿權(quán)跟他的特有暗號。沒有大事絕不使用。

    左宸聿從段熠銘身上飛到門邊,急道:“何事?”

    “回稟王爺,馮大人的妹妹馮寄萍跑了。”
正文 第7章黃泉路上做個伴
    段熠銘快速收拾好自己的‘意亂情迷’,他先前那般無非是想偷溜出去,卻沒想到左宸聿魔高一丈,輕易便看穿了他的把戲。

    在與左宸聿盤桓的這段時間,他徹底冷靜下來了,也想通了一些事,左宸聿雖然恨透了弟弟段熠航,卻因弟弟年紀(jì)尚小不敢做出什么出格的舉動,只能將一腔怨憤一股腦兒都發(fā)泄在他身上。

    傳聞中的左親王再心狠手辣,頂多也就是將段熠航浸寒潭,卻是不敢將其囚禁的,畢竟天家的顏面還是要顧慮的。

    但是這會聽說馮寄萍跑了,不知道為什么,他心里又隱隱有些不安。

    “我也去。”段熠銘的聲音雖輕緩,但口氣卻不是在征求對方的意見。

    左宸聿都準(zhǔn)備關(guān)上暗閣的門了,這會停下腳步,背對著他嗤笑道:“本王若是不愿意呢?”

    段熠銘斜倚在墻邊,雙手抱拳,“你會愿意的,一旦我腰間的傷口感染,人就會變得昏昏沉沉,那你豈不是少了很多‘樂趣’!

    居然開始跟他討價還價了,看來先前還是他太過仁慈,不過這廝說的也有道理,罷了,先擺平馮家的爛攤子再說。

    左宸聿一揮手,章俊進(jìn)來解了段熠銘身上的束縛。

    段熠銘的身形很快,想趁機撂倒章俊奪門而出,可抬起手來才發(fā)現(xiàn)自己使不上力,該死,多半是之前左宸聿騎在他脖子上,又撒了香灰了。

    只能黑著臉跟在左宸聿的身邊,一路穿廊過院,走了好一會才停下來。

    此刻他們站在庭院的正中間,天氣放晴,先前的一場積雪早就沒了蹤影,鼻端嗅到的是各種花的香味。

    只是……櫻花?

    那不是織造局的后院才有的花?

    段熠銘沒來由的起了一個念頭,心思電轉(zhuǎn),果然在東南角的方向摸到了一口大缸,接著又在西北角的方向摸到了各式各樣的木雕……

    大缸是織造局的馮大人馮寄禮專門用來凈手的,缸里還養(yǎng)了好多條金魚,馮寄禮堅信用這些水凈手能給他帶來好運,這個怪癖放眼整個參緒國都難找到第二個,怎么會在左宸聿的府邸里也出現(xiàn)了?

    撇去這個不談,那些木雕擺放的順序,也與馮寄禮后院的如出一轍。這也太巧合了點。

    段熠銘心細(xì)如發(fā),猛然回想起當(dāng)初左宸聿將他與弟弟帶去的那個房間……

    花掀碎,那是露凝香的絕活,那個房間是凝香苑?!

    仿著凝香苑與馮寄禮的后院建了兩間房,左宸聿到底要做什么?

    這時阿權(quán)前來稟報,“王爺,屬下已經(jīng)派人搜遍了整個聿王府,也沒能找到馮寄萍!

    左宸聿眉頭一挑,冷笑道:“妹妹跑了無妨,去把她哥馮寄禮帶來。”

    阿權(quán)領(lǐng)命,不多時馮寄禮就被摔到左宸聿的腳邊了。

    左宸聿睥睨著腳邊的人,“你倒是機警,參緒國危難在即,你卻帶著妹妹想卷款私逃到夷掖國,只可惜本王這一路都安插了眼線,終究還是將你給活捉了。”

    馮寄禮渾身抖得跟篩糠似得,一邊扯著左宸聿的褲腿求饒道:“左親王,當(dāng)初的事情確實是我一手造成,只求你放過萍兒,她若是活不成,她那襁褓里的孩子可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她們的命是命,難道本王的姐姐露凝香就活該去做替死鬼么!”左宸聿一腳踹過去,拔起身邊阿權(quán)的劍,就給了馮寄禮一下。

    馮寄禮的臉被劃開,鮮血直流,痛的哇哇大叫滿地打滾。

    左宸聿提著滴著血的劍,眸中怒火中燒,“你身為朝廷重臣德不配位,一心只想著去巴結(jié)你們那荒,淫無度的狗皇帝,各地網(wǎng)羅美人兒送往宮里,豈料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狗皇帝對你妹妹起了歹意,你百般勸說無果,于是把主意打到了凝香苑苑主的頭上……”

    左宸聿對著那仍在殺豬叫的人又是一劍,“府衙的錢琛會來跟你作伴的,當(dāng)初他對本王的姐姐百般刁難,本王絕對會讓你們一條褲子穿到底!”
正文 第8章這么愛他,跟他去死吧!
    段熠銘聽得入神,原來這其中還有這么多糾葛。

    他記得露凝香出事不久,前方探子來報,說是一直做著閑散王爺?shù)淖箦讽餐蝗惶嶙h要出征,他當(dāng)時戰(zhàn)功顯赫,還沒有將初出茅廬的左宸聿放在眼里。

    誰知道左宸聿越戰(zhàn)越勇,而后便一路殺了過來,從普通的小兵很快就坐到了從二品的散秩大臣,直到三年后將他們變成了亡國奴。

    如果說當(dāng)初露凝香的死是個導(dǎo)火索,那么去點炸。藥的人又會是誰?左宸聿口口聲聲說是弟弟段熠航操控的御魂術(shù),那么弟弟這么做的動機呢?

    兩國交戰(zhàn),百姓遭殃,倘若不是弟弟,誰又會去坐收漁翁之利?

    馮寄禮帶著妹妹卷款私逃,為何偏偏選了蠻橫刁鉆的夷掖國,而不是純良友善的蒙逸國?

    如今細(xì)想,這一樁樁一件件的背后,絕非表面上看起來那般簡單!

    段熠銘總覺得答案就要呼之欲出了。

    這時他聽到左宸聿冷冷的聲音傳過來,“押他去上藥!

    左宸聿這么一說,段熠銘才后知后覺的感到腰間疼得緊,先前那些鐵鏈扯過的傷痕,這會跟化身成蜈蚣似得,身形全都張牙舞爪的蔓開來,密密麻麻一點一點的戳著他的神經(jīng)。

    鐵鏈多半是生了銹的,傷口極易感染,左宸聿雖說押人去上藥,但章俊還是很有眼力見的攙著段熠銘離開了。

    章俊心里明鏡著呢,段熠銘只能是他們的左親王一個人的玩物,其他人休想染指。

    只是說到上藥……段熠銘那天的慘叫他也是聽在耳里的,那里要是受了傷,這藥上還是不上?

    章俊突然就覺得自己接了個燙手山芋了,但是經(jīng)過馮寄禮的身邊時,看那一張老臉都糊滿了鮮血,這要是半夜撞到還不得把人嚇?biāo)。他的一顆心才稍感安慰。

    但很快,章俊又傻眼了,因為段熠銘的身上除了腰間的傷之外,還有若干舊傷,幾乎遍布了全身。

    章俊在給他擦藥的時候,饒是段熠銘一個糙漢,也痛的昏死了過去。

    ……

    刀劍鏘鏘聲,戰(zhàn)馬嘶鳴聲,不絕于耳。

    段熠銘像個游魂穿行在廝殺的戰(zhàn)場上,周遭人頭攢動,馬蹄卷起塵煙滾滾,他想躲竟無處藏身,他想喊卻又叫不出口,只能憑著一雙耳朵集中注意力去聽。

    他聽到有個人在發(fā)號施令:“邊疆有難,我段良人奉旨遠(yuǎn)征,參緒國但凡是個有血性的,隨本將軍一同踏平夷掖國!”

    “殺!殺!殺!”是眾將士的附和聲。

    踏平夷掖國?段熠銘聽得心驚,他們何時與夷掖國有過正面沖突了?

    再者參緒國不是沒了,這位段良人段將軍是誰?

    沒有人回答他,他驀地踩空了一腳,一陣天旋地轉(zhuǎn)之后,耳邊是一個女子在低吟。

    “別時相離恨,賦予我君歌……段將軍,您終是良人難歸了……又是一年清明,奴婢雖已嫁人,但還是會來給您吹一首曲子,望您在那邊再無戰(zhàn)亂……”

    那女子一邊說著一邊吹起了笛子。笛聲哀怨回腸,聞之仿若天地黯然失色。

    有腳步聲前來,是一個大漢的聲音,“臭娘們,又背著老子在這里玩花樣,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那女子一邊躲著大漢的拳打腳踢,一邊哭道,“我沒有玩花樣,我是在祭拜段將軍……”

    “段將軍?啊呸!”大漢朝地上啐了一口,“他想做個戰(zhàn)死的倒霉鬼老子管不著,但竟敢讓老子穿了你這破鞋,還生下一個拖油瓶,看老子今天不刨了他的墳,讓你以后哭都沒處哭去!”

    說罷真拿了鐵鏟去挖墳,那女子哭的肝腸寸斷,嘴里還在拼命的解釋著:“錦坤,你不能這么做啊,這是會遭雷劈的啊,如果沒有段將軍打退夷掖國……”

    這似乎戳中了大漢的要害,他一個耳光甩過去,“一口一個段將軍,叫的還真是親熱,那你怎么沒跟著段良人一起去死?”

    鐵鏟被摔到地上,磕到石子,發(fā)出刺耳的響聲,大漢上前又踹了女子一腳,“臭娘們,你真當(dāng)我段錦坤是個不問世事的膿包?我問了私塾先生了,你給那個孽種取名熠銘,名字意為‘智謀優(yōu)秀、成就大業(yè)’!我今日就把他送到亂葬崗去,看他還能不能飛得高跳的遠(yuǎn)!”

    “不!”女子絕望的大喊。

    段熠銘如遭雷擊,一個趔趄,一路滑下了土坡。

    “銘兒,你別怪娘親,家中你弟弟航兒還小,倘若娘親不答應(yīng)將你送出來,只怕連我都要被攆走……”耳邊還是那個女子的啜泣聲,“娘親只能偷著出來給你送點吃食,天可憐見,你竟然沒有被狼群給叼走……”

    “啊!”女子話未完,就痛喊出聲,竟是被段錦坤提著藤條追著抽打而去。

    “我今兒就打死你!讓你一家三口在地府團(tuán)聚!”段錦坤打紅了眼,全然不顧女子的哀求,藤條急下,抽的女子慘叫連連。

    段熠銘踉蹌著在后面狂追,再也忍不住,拼盡全力怒喝道,“住手!”

    隨著這一聲喊,他從床上跌落下來,汗?jié)窳艘律馈?br />
    女子與段錦坤的聲音也消失無蹤,卻原來是場夢。

    段熠銘大口的喘著氣,擦了擦滿頭的汗,從地上摸著走到床邊,還沒坐穩(wěn),便聽到外間的丫鬟慌作一團(tuán)。

    “你們快去看哪,那個八歲的孩子,又殺人啦!”
正文 第9章還敢說這件事與他無關(guān)?
    萬籟俱寂。夜涼如水。

    灌木叢里探出一個腦袋,此人雖穿的衣衫襤褸,但仍然擋不住一身貴氣,明眸如水的雙眼一錯也不錯的盯著城頭,似乎要將城頭給盯個窟窿來。

    報信的人說,讓他等在這邊,大概這個時辰,城頭里的人會出來與他會和。于是他才會不顧天寒地凍守在這里,一守就是一盞茶的功夫。

    想他平日里哪里受過這個罪,養(yǎng)尊處優(yōu)慣了,這會兩條腿早已蹲麻了,剛想稍稍舒展一下胳膊腿,脖子上已被架上了一把刀。

    “馮寄萍,終于等到你了!闭驴『每吹拿碱^一挑,面有得意道。

    此人正是喬裝打扮的馮寄萍,眼看漏了馬腳,心知是對方拿哥哥馮寄禮來誘她出面,猜中這一層,她倒是聳聳肩,一臉平靜道,“聿王府的人果然厲害,那便抓我回去吧!

    這不是章俊想要的結(jié)果,他還有左親王交待的其他任務(wù),右手架著的刀向她再逼近幾分,同時追問道,“快說,救你的人呢?”

    馮寄萍噗嗤樂了,不答反問,“你認(rèn)為我會告訴你么?”

    聲音清脆悅耳,如風(fēng)鈴乍起,蕩過人的心間,自制力極好的章俊聽了也頗有些恍神,心道,參緒國的女子都似她這般嬌俏可人么?

    馮寄萍趁他呆住,不著痕跡的想去拉扯握在手心的煙霧彈,這是她前兩天混跡客棧趁著鏢局大老粗們喝醉時順的。

    只是她的手掌心還沒攤開,章俊的左手已經(jīng)給她重新合上了,“這么美的一雙手,實在是不適合做這種事。”

    馮寄萍在月色下莞爾一笑,沖著章俊抬起頭,一字一句,“那你看,這么美的唇適不適合呢?”

    瞧著身側(cè)的人倒下,馮寄萍迅速消失在夜色里。

    還好主人在她嘴里也藏了一枚暗器,她嘴上功夫了得,一下子就擊中了章俊的昏睡穴,不然今天又要著了左宸聿的道!

    ……

    而此時,聿王府里也是人仰馬翻。

    被馮寄萍怨恨在心的左宸聿,端坐在凝香苑的正中間。

    他臉色鐵青,瞅著底下跪成一排的侍衛(wèi),怒道:“都是干什么吃的,連區(qū)區(qū)一個乳臭未干的毛孩子也攔不住么?”

    眾侍衛(wèi)被訓(xùn),大氣也不敢出,阿權(quán)見狀只能自己上前打圓場,“王爺,您也知道那孩子會御魂術(shù)……”

    阿權(quán)不說這話還好,一說左宸聿差點跳腳,還來不及發(fā)作,段熠銘卻跌跌撞撞的趕來了,一邊走一邊喊道,“熠航,你在哪里?左宸聿,你把我弟弟怎么了?”

    左宸聿正愁沒地方發(fā)泄,一個箭步就竄到他身邊,上前就扼住他的喉嚨,咬牙切齒道,“你的好弟弟,他又成了劊子手手里的那把刀了,他做了連我都做不到的事情,你難道不應(yīng)該替他高興么?”

    “你……你說什么?”段熠銘聽的云里霧里。

    左宸聿提著他就往凝香苑的苑內(nèi)走,一股血腥味的氣息直接沖到了段熠銘的鼻腔。

    “錢琛死了,是被馮寄禮禍害死的,死法基本上跟我阿姐一樣,過程你是最清楚的!你現(xiàn)在還敢說三年前的事情,跟段熠航那個狗雜碎無關(guān)?”
正文 第10章他知道了他一個大秘密
    “有關(guān)又如何?”沒有人能受得了親弟弟被人叫著狗雜碎,段熠銘猛地甩開他的桎梏,冷笑道:“我如今不是成了瞎子么?還是說,左親王覺得不過癮,還想卸掉我的胳膊腿?”

    他雙手緊握成拳,指尖都陷進(jìn)了掌心里面,“我今兒便當(dāng)著你的面發(fā)誓,倘若這件事真的是我弟弟所為,不勞您左親王動手,我自己就會將他了結(jié)。只希望從今以后,左親王別再拿著恨他的幌子來接近我了!”

    左宸聿食指微動,嘴角不可察覺的扯了扯道,“你這話什么意思,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段熠銘笑了笑,空洞的雙眼看著他道:“左親王在怕我知道什么?”

    左宸聿心底沒來由的感到一絲慌亂,隱隱的覺得段熠銘好似有些不同了,但是至于哪里不同,他又說不上來。

    段熠銘見他不吭聲,也不端著了,直接將那層窗戶紙給捅破,“我先前一直在奇怪,為什么我弟弟犯了錯,你要將怨恨悉數(shù)發(fā)泄到我身上,這么多天我漸漸地想明白了!

    段熠銘一步步走向左宸聿,分析道:“第一,雖說殺人償命,但弟弟年紀(jì)尚小,你好不容易爭取到今天的地位,若被人彈劾說你連七八歲的孩童都不放過,只怕左宸軒會覺得你太過無情,將來對他的皇位也心存覬覦!

    “第二,我征戰(zhàn)沙場這么多年,可以說在你未出現(xiàn)之時戰(zhàn)無不勝,但是這個世界上偏偏出現(xiàn)了一個你,且在短短的時日內(nèi)你將我打的節(jié)節(jié)敗退,你十分享受這種感覺,以至于將我這個亡國奴困在王府,想著哪天可以讓我對你馬首是瞻!

    段熠銘鼻子里哼了一聲,繼續(xù)道,“只可惜,以上兩點我全猜錯了,你應(yīng)該不懼怕朝廷的壓制,要不然也不會趕在夷掖國使臣來訪的節(jié)骨眼上還敢封閉城門,只為了逮住馮寄萍;你也從沒有覺得困住我,會是一件多么值得驕傲的事情,因為我在你眼里,從頭至尾就是一個被拿來利用的棋子罷了……”

    說到此處,段熠銘不禁苦笑,“可能連棋子都不如吧!”

    一瞬間,左宸聿被他的氣勢給弄得晃了神,半晌才反應(yīng)過來道,“你說了這么多廢話,究竟想表達(dá)什么?”

    段熠銘掏出袖中的一張紙,那是他在昏迷之前,趁著章俊給他上藥的時候順的。

    他自從成了瞎子,也開始學(xué)習(xí)如何用手去感觸字跡,來讀懂紙上的話。只是那張紙上的秘密,卻是讓他一顆心直接沉到谷底。

    “可憐如我,排兵布陣不如你左親王,這點我認(rèn)。覬覦你‘賣貨郎’的美色,這點也是千真萬確,只是直到今天我才曉得,我雙目失明的原因,竟是看到了不該看的東西!倍戊阢憣⒛菑埣埶さ搅俗箦讽驳拿媲。

    左宸聿余光一掃,便知道那上面寫了什么,被人看破難言之隱,他自是又羞又惱,此刻只覺得全身的血液都在往一個地方凝聚,似乎要沖破所有障礙直接沖出來了一樣。

    段熠銘伸手上前,一把圈住了他的昂揚,“你越憤怒,那里就越亢奮,藥方上說的果然不假!我當(dāng)日在軍帳里,你偽裝成賣貨郎本就心有怨懟,再讓我百般撩刮,居然讓你那片‘旱地’雨露甘霖,這叫你如何不怒!然后我便莫名其妙的瞎了……”

    一邊說,一邊將無名指上的那滴送到左宸聿的眼前,“我說的對么,左親王?”
正文 第11章就是要徹底激怒你
    左宸聿的臉色一點點的沉了下去,額頭青筋暴起,他一把攥住段熠銘的手指,咬著牙道,“敢說出去半個字,本王要了你的命!”

    段熠銘任由著他蠻橫的捏著自己的指尖,嗤笑出聲,“左親王就要了我的命罷,反正我暫時也逃不出你的手掌心,不是么?”

    圈住左宸聿的那只手絲毫沒有要松開的意思,段熠銘明顯感覺到那份昂揚更帶勁了。他貼到左宸聿的耳邊,喃喃道:“左右錢琛也是你要除掉的人,如今不用你動手,你何樂不為!”

    左宸聿被他的動作還有言語,激的氣息都有些不穩(wěn),他怒道:“別再挑火,本王保證會讓你下不來臺!

    段熠銘指尖被他捏的都快斷掉,面上卻仍然保持著笑意,“是么?左親王會讓我怎么下不來臺?是要讓整個聿王府的人都知曉,你一邊跟我癡纏,一邊對我破口大罵?還是當(dāng)著剛剛死去的錢琛的尸體,甚至于三年前香消玉殞的露凝香的面,讓他們知道,你只是個可憐蟲?”

    驀地拽回被他捏痛的指尖,段熠銘不顧對面的人的暴怒,繼而慢悠悠的補充道,“目前為止,這世上能讓你有反應(yīng)的人,只有我。什么段熠航露凝香的,不過都是你的一些說辭罷了!都是你拿來困住我的借口!”

    左宸聿只感覺胸中的怒火在熊熊燃燒,火勢太旺,燒的他都要窒息了,他雙目猩紅,被段熠銘激的那一帆船水漲船高,他此刻才是真正置身在水深火熱里!

    一個浪翻,干涸的茅草庵被打濕了,這是他從未體驗過的感覺!左宸聿再也忍不了內(nèi)心的激蕩,呼吸紊亂且蠻橫的攔腰抱住段熠銘,就往苑內(nèi)的一張美人榻上摔去。

    “你說的沒錯,這些就是本王的說辭,也是本王的借口,既然你把本王的心思都分析的這般透徹,本王今兒就把你徹徹底底的大辦了,與你也算是成全!”左宸聿撕拉扯開段熠銘的衣擺,將他的一雙手反剪到背后,再捆住。“你這張嘴倒是厲害的緊,本王倒想知道另外那張嘴,是不是也這么能說會道!”

    段熠銘又聞到那熟悉的香味了,先前在暗室他無意用手觸到左宸聿的興起,也是這股香味,他手腳綿軟,思緒卻是清醒的嚇人。

    他其實是在賭,左宸聿有把柄在他手里,左宸聿的憤怒就是他的籌碼,他現(xiàn)在可以加以利用,但是等左宸聿飽食一頓之后呢,他會成為一個拋尸荒野的廢人,還是能通過蟄伏在聿王府打探更多的情報?

    他猜不到。

    倘若沒有弟弟段熠航傳聞中的御魂術(shù)傷人,沒有夢中段良人段錦坤以及婦人的悲痛敘說,他大可以只一心想盡一切辦法逃離,帶著弟弟遠(yuǎn)走高飛。

    可現(xiàn)在的局面,將種種事項關(guān)聯(lián)到了一起,他逃不掉,也飛不走。

    無形中像是有一個聲音在告訴他,繼續(xù)待在聿王府,他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于是他才會選擇,徹底激怒左宸聿,哪怕是這次他成了對方的‘賣貨郎’。

    段熠銘都已經(jīng)放棄掙扎做好準(zhǔn)備了,苑外忽的有人來報。

    “王爺不好了,馮寄禮的人頭掛在城頭,擋住了夷掖國使臣的去路,圣上正大發(fā)雷霆,宣您入宮呢!”
正文 第12章有些人該處理一下了
    馬車踢踢踏踏疾行。卷起塵煙滾滾。

    車廂內(nèi),左宸聿一言不發(fā),看起來滿腹心事。

    段熠銘掀開側(cè)面的車窗簾,通往京城的美景盡收眼底,只可惜風(fēng)景再美,也抵不過身邊的人。

    “左親王愁眉不展的樣子,真是看得我心甚慰!倍戊阢懛畔萝嚭熥,揶揄道。

    左宸聿瞥了他一眼,雙手抱拳道:“你隨我一起前來,便是要看我笑話的?”

    “難道你不是個笑話?”段熠銘將一張俊臉湊到他跟前,“府里一團(tuán)亂不說,連宮里你們的皇帝也開始對你心生不滿!

    左宸聿沒有搭理他,知道他是個擅長分析的,索性等他把話自己全說了去。

    果然段熠銘是個憋不住的,見他不理睬,自顧自道,“馮寄禮的尸體按說會被聿王府的人抬到就近的亂葬崗,而現(xiàn)在他的人頭卻出現(xiàn)在了城頭,這顯然是你們聿王府里有了內(nèi)鬼!

    左宸聿抬手,車外駕車的是個十來歲的小太監(jiān),一旁坐著王公公,他還沒開口,王公公便很有眼力見的轉(zhuǎn)身,回道,“王爺且放心,老奴早已吩咐各房的掌事逐個去叫人問話了,想必等您從宮里折回,就能有結(jié)果。”

    左宸聿點了點頭,忽而想起什么,又道,“章俊那邊如何?”

    王公公嘆了口氣,悶聲道,“先前我們出得門來,剛好那邊來報,說是著了道了,人剛醒,但馮寄萍又跑了!

    段熠銘不免幸災(zāi)樂禍,“看來左親王也有困不住的人吶!

    他臉上雖嬉皮笑臉,心里卻是有了新的盤算,如果按照之前左宸聿的推斷,這馮寄萍是往夷掖國去的,章俊在城門處撲了個空,人沒抓住,而那邊夷掖國的使臣又悄然而至,還恰好被馮寄禮的人頭給擋住了去路。

    只怕事情沒那么簡單,這個夷掖國的使臣多半是來者不善。

    正想的入神,忽的下嘴唇吃痛,竟是被左宸聿那廝給咬的出了血。

    “本王只要困住你一人就夠了。其他人,都不重要!弊箦讽矏汉莺莸哪笞∷南掳,倘若不是出了亂子,這張臉的主人已經(jīng)是他的掌中物了。

    “是么,難道你就不擔(dān)心,左宸軒召你入宮,其實是在旁敲側(cè)擊的提醒你,千萬別功高蓋主?”段熠銘并沒有避開他的鉗制,反倒反咬回去一口。

    左宸聿拿干凈的帕子擦了擦嘴角,冷笑道,“有你這個烈性的美人終日陪伴在側(cè),本王樂得繼續(xù)去做一個閑散王爺!

    話雖這么說,但眼底的一絲擔(dān)憂還是出賣了他。

    皇后對他多有忌憚,這是鑒廷國眾人皆知的事情,更別說皇后那一派背后的勢力,更是將他作為眼中釘肉中刺,恨不能時刻拔之才好。

    當(dāng)初皇兄左宸軒授予他重兵在握,那也是逝去的父皇遺詔所示,至于皇兄對他究竟是個什么看法,其實他一概不知。

    這么多年他在外逍遙自在慣了,朝堂動亂、五子奪嫡、宮闈傾軋,這些宮里千古不變的老把戲,他通通都沒有去經(jīng)歷過。

    此次皇兄大發(fā)雷霆,難保不是皇后吹多了枕邊風(fēng),看來有些人,他也是時候去處理一下了!
正文 第13章心在油鍋上煎
    按照鑒廷國的規(guī)矩,段熠銘應(yīng)該被安排在外殿等候。

    左宸聿轉(zhuǎn)身進(jìn)內(nèi)殿的時候,恰好有風(fēng)刮過,衣擺掃到了段熠銘的手,段熠銘順勢一撈,是觸感極好的朝中大臣的官服,其上繡了一些圖案,雖說也算精致,卻不是龍子該有的樣式。

    段熠銘便笑了,原來狠辣無情的左宸聿,也有低微做小的時候啊。

    左宸聿倒是難得見他展顏,不禁喜道:“小段將軍,這是舍不得本王?”

    段熠銘瞬間冷漠臉,“左親王還是擔(dān)心下自己吧,萬一被左宸軒罵的狗血淋頭,因為憤怒導(dǎo)致那里起了反應(yīng),可沒有人幫你!

    一句話敗好感,左宸聿拔腿就走了。

    段熠銘落得清凈,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去拜訪夷掖國那個使臣的管家。

    自從上次夢到過段良人,他的一顆心整日就像是在油鍋上煎,段良人雖說戰(zhàn)死,但也打退了夷掖國的敵軍,為何整個參緒國沒有一個人記得他,唯獨一個婦人給他立了衣冠冢?

    這中間發(fā)生的事,他太想弄清楚,于是才會開口讓左宸聿帶他進(jìn)宮,并讓左宸聿給他下了“連心蠱”,這種蠱初期沒什么毒性,但只要有一方離開另一方超過百里,逃離的那個人就會感到噬心的疼。

    他這其實也是變相的在爭取更多的自由活動時間,與其被左宸聿的香終日弄得渾身乏力,倒不如他主動出擊,還能保持一點武力,必要的時候也不至于束手束腳。

    使臣的府邸就在外殿不遠(yuǎn)處,段熠銘走過去倒是方便,不方便的是,身后跟了個王公公。

    王公公多么實誠的人啊,心道段熠銘以前也是個厲害的主,可不能讓他逃了去,可得幫他家王爺看緊咯。于是跟在段熠銘的身后,一直保持著幾步之遙的距離。

    段熠銘甩不開,只好任由他去。

    二人到了門前,王公公剛想去扣門,門內(nèi)走出來一個中年大漢。

    王公公打眼看過去,只見那大漢生的虎背熊腰,臉上雖沒有橫肉,但是看著他的目光卻是極其兇狠的。

    大漢惡狠狠道,“使臣吩咐了,今兒閉門謝客,你們還是回去吧。”

    王公公心里不美,面上還是帶著慣有的假笑,“我們不找使臣大人,我們找他的管家!币幻娼榻B著段熠銘,“這位是我們左親王的內(nèi)寵,特來拜訪,還勞煩您前去通報一聲。”

    大漢一臉鄙夷,冷聲道,“你們找我何事?”

    但他轉(zhuǎn)頭看向段熠銘的時候,明顯的倒吸了一口涼氣,語氣也柔和了不少,“敢問這位傍家,可是姓段?”

    這便奇怪了,想他段熠銘跟夷掖國的人素來無交集,兩國太平再無紛爭,面前的人卻是知曉他姓段,看來他今天真是來找對人了。

    段熠銘剛想搭話,那邊王公公驀地怪笑了一聲,尖著嗓子道,“哎呦,大人怕是認(rèn)錯人了哩,我們傍家的姓胡,名叫胡式微,他可不姓段!”

    大漢便不再出聲,同時竟然讓開了身子,請他們進(jìn)門。

    段熠銘明顯感覺到他審視的目光一直在他身上停留。

    這個人會知道段良人的事跡么?他們此行來鑒廷國又所為何事?
正文 第14章左親王這是威脅朕么?
    大殿內(nèi)燈火通明。

    左宸軒身著明黃色龍袍,面罩寒霜的端坐在正中間。身側(cè)是他的心腹陳公公,除外殿內(nèi)再無一人。

    左宸聿步子走的氣定神閑,這讓左宸軒的臉色更黑了幾分。

    左宸聿還沒來得及跪地行禮,左宸軒已經(jīng)直接朝他走了過來。

    “你干的好事!”上來就給他定罪名,完全不顧有旁人在場。

    左宸聿還算好脾氣,上前作揖道,“臣弟愚鈍,愿聽皇兄教導(dǎo)!

    “朕哪敢教導(dǎo)你,我們的左親王如今可是了不得,不僅金屋藏嬌,還無心朝政……”左宸軒向他逼近了幾分,“就連外使大臣來求和的一腔熱忱,也被你拒之宮門外!”

    “一腔熱忱?”左宸聿像是聽聞了什么天大的笑話,道,“皇兄難道忘了當(dāng)年夷掖國舉兵南下,是誰日夜駐守在前線,才換得您如今的高枕無憂!”

    此話一出,陳公公的眼皮子都跳了跳,心道這個左親王喲,圣上正在氣頭上,他怎么還盡撿不好聽的話來說。

    “大膽!”果然左宸軒被踩了痛處,自是怒意更甚,“左親王這是在威脅朕么?”

    “臣弟不敢,臣弟只是在說一個事實!弊箦讽泊故,聲音聽不出波瀾。

    “事實?事實便是你將參緒國的俘虜高掛城頭,給外使大臣譚煥星一個下馬威?”左宸軒一甩袖子,“你知不知道,朕為了周旋兩國之間的關(guān)系,費了多大的勁,你可倒好,將朕的一番心血全都辜負(fù)了!”

    左宸聿直到此時,才抬起頭,一瞬也不瞬的看著左宸軒,“既然皇兄先入為主,覺得一切都是臣弟的過錯,皇兄預(yù)備如何?是要臣弟去給外使大臣負(fù)荊請罪,還是親自前往夷掖促成皇兄的美意?”

    “你……”左宸軒被他這話一堵,再看到他那高高在上的姿態(tài)神情,簡直七竅生煙,“難怪當(dāng)初母妃容不得魏嬪,今日朕倒是也能領(lǐng)教一二了!”

    若說先前左宸聿還能心平氣和的與之談話,但此刻這話算是徹底惹惱了他,左宸軒的言外之意,就是說他與生母魏嬪的性情如出一轍。

    左宸聿不再謙卑恭讓,人在氣頭上,自是什么話都往外說,“皇額娘為何容不得我母妃,難道皇兄還要臣弟再贅述一遍么?”

    陳公公眼見兩兄弟又要為陳年往事傷和氣,一張老臉都急得脫了色,瞥見桌子上擺放著的馬蹄酥,趕緊端了上前,“左親王,陛下專門讓御膳房為您做的點心呢,您快嘗嘗……”

    話未完,身側(cè)的左宸軒拂袖而起,一碟子馬蹄酥盡數(shù)散落在地,碟子也被摔了個稀巴爛。如同他們之間的裂痕。

    “滾開,他不配吃這點心!”

    陳公公被踹倒在他腳邊,左宸聿心痛到極致,反倒怒極而笑了,俯身撿起地上被壓扁的一塊馬蹄酥,“三哥,當(dāng)年我母妃被處以絞刑,我孤苦無依,絕食多日,便是您一碟子馬蹄酥給救活了命,我一心只道您跟皇額娘不一樣,卻原來竟是我的夢一場么?”

    左宸聿說著,已然紅了眼眶,“自打母妃死后,我算是看透了所有,就規(guī)規(guī)矩矩的去做一個逍遙快活的閑散王爺,是父皇遺詔所示,將兵權(quán)交于我手,也是三哥您拍著胸脯保證,要予百姓一個大好河山。于是我奮勇殺敵,我嗜血冷心,一向主和的我,成了主戰(zhàn)派的先軍……”

    “都道官家無情,便跟我的母妃一般,失去了利用價值就被棄如敝屣,如今三哥,您也是如此么?”
正文 第15章一個披頭散發(fā)的瘋子
    這邊宮內(nèi)兄弟兩心生嫌隙,宮外的段熠銘境況也不是太好。

    那大漢將段熠銘請進(jìn)院內(nèi),轉(zhuǎn)身便朝著王公公道,“我與你們傍家兒有幾句話要說,你且在偏廳等候吧!

    明明只是使臣的下人,卻端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語氣也是命令式的口吻,這讓王公公臉上稍稍有些掛不住,想他好歹也是左親王面前的紅人,何時被別人這么吆五喝六過。

    王公公這會連假笑都沒有了,腰板挺得直直的,“老奴還是在一邊伺候著吧,我們左親王對他偏愛得緊,老奴可不想他有個閃失,回頭老奴跟左親王可沒法……”

    “交待”二字被噎在嗓子眼里,大漢一個手刀過去,王公公翻了個白眼,隨即便暈死過去。

    “聒噪。”大漢萬分嫌棄的說了一句。耳邊忽的風(fēng)聲大作,大漢沖著段熠銘冷笑道,“看來你這位內(nèi)寵,地位可真不一般吶,連聿王府的隱衛(wèi)都出動了!

    段熠銘聞言眉頭緊鎖,左宸聿進(jìn)宮,竟是連阿權(quán)都沒有帶在身邊么?

    他正疑惑著,那邊阿權(quán)已經(jīng)跟大漢斗了起來,段熠銘沒有被灑香灰,自是感官清晰,阿權(quán)的武功不在他之下,而那大漢,一個使臣的管家而已,居然功夫也不弱。

    二人互拆了幾十招,那大漢突然朝段熠銘叫道,“姓段的,我知道你姓段,你難道不想知道自己的親生父母是誰么?”

    段熠銘如遭雷擊,眼見阿權(quán)的短劍直逼那大漢,他才反應(yīng)過來,一個縱身,飛出一腳,直接踢飛了那把短劍。

    “給我半柱香的時間,你放心,我不會走,但你若執(zhí)意攔我,我會故意跑到百里之外,屆時左宸聿也會遭受‘連心蠱’的反噬!倍戊阢懗谅暤。

    阿權(quán)有些被他的氣勢嚇到,他自是知道連心蠱的,殊不知現(xiàn)在卻成了牽絆左親王的有利法寶,章俊那邊有傳消息段熠航找到了,諒他段熠銘也翻不出花來。

    于是便帶著昏倒的王公公前往偏廳去了。

    段熠銘跟著大漢去了馬廄,一股馬糞及牲畜的氣味撲面而來,段熠銘剛想屏住呼吸,驀地斜刺里一個披頭散發(fā)的男人撞了過來。

    “眼睛瞎了么?敢撞你大爺我……”那個披頭散發(fā)的人張口就罵道。

    “眼睛確實瞎了,您多擔(dān)待!倍戊阢懛笱艿,也顧不得是對方的冒失在先。

    只是他話還沒說完,面前的男人整個身子都開始哆嗦起來,擋住他視線的臟亂長發(fā)薅了幾次才薅開,他顫著步子向段熠銘走來。

    “太像了,真的太像了。”臟男人圍著段熠銘轉(zhuǎn)圈,“尤其是那眉眼,簡直跟小茹年輕的時候一模一樣!

    小茹?眉眼一樣?這幾個字在段熠銘的心間滾了一圈又一圈,再仔細(xì)去辨識他的聲音,對上先前夢中的情形,段熠銘的一顆心瞬間提了起來,“你是段錦坤?”

    那臟男人含淚而笑了,“參緒國一夜之間殘垣斷壁,死里逃生的人都去了其他地方逃難,想不到我忍辱偷生在這馬廄當(dāng)馬奴,卻還能在有生之年見到我的親生兒子!老天,您待我不!”

    段熠銘踉蹌的后退了幾步,難以置信道,“你……你說什么?”
正文 第16章掌中的老繭很厚
    “天河雖遠(yuǎn),燈河可及,航兒,哥哥要為你點一盞明燈,愿你余生安好!倍五\坤輕輕念著,“這是你十歲時在城外的破廟里,放天燈時說過的話。那個集市上賣花燈的商販,是我!

    “誰敢欺負(fù)我弟弟,我段熠銘來日必將加倍奉還!”段錦坤繼續(xù)念著,“這是你十二歲那年,在難民區(qū)第三十八次跟人打架,被打掉了一顆牙齒所發(fā)的誓。當(dāng)時的你,滿臉是血,就為了去搶一個饅頭,后來那群人走了,有人給了你一個肉包子,那個人是我。”

    “我要來當(dāng)兵!我要去上陣殺敵!我要過上好日子!”段錦坤仍然在念,“這是你十四歲那年去軍營投軍,最后卻因為年紀(jì)太小,被人給趕了回去……”

    “夠了!”段熠銘再也忍不住,大聲阻止道,他雙手緊握成拳,聲音都在顫抖著,“你究竟是誰?誰允許你接近我了?”

    段錦坤一把拉住他的手臂,聲嘶力竭,“孩子,我是你的父親吶,我不暗中接近你,誰來護(hù)你周全!”

    “父親?護(hù)我周全?”段熠銘像是聽聞了什么天大的笑話,而后猛然拂開對方的手,“我跟熠航被人打得滿城亂跑跟過街老鼠的時候,你在哪里?我跟熠航餓的前胸貼后背,只能冒險去寺廟偷祭品卻被住持摔出門外的時候,你在哪里?我跟熠航冷的發(fā)抖,與井下一堆白骨共處嚇得尿褲子的時候,你又在哪里?”

    段熠銘笑了,卻是笑得無比凄然,“你以為你喬裝改扮,扮成不同的人混跡在我們身邊,你就盡到了一個做父親的職責(zé)了么?你可知道,那個寫著父親的天燈掉落,熠航跟著后面追,回來之后哭了一整晚!你可知道,你給的那個肉包子,餡兒被熠航吃了,他卻因為太久沒沾葷腥而拉了幾個時辰的肚子!我為何要去參軍,還不是因為我們都當(dāng)你早已經(jīng)死了!”

    “銘兒,你別這么說,為父便是有千般不是,你也不能不認(rèn)我啊,這世上我只有你一個親人了啊!”段錦坤臟兮兮的臉上淌下幾行淚,他口齒不清的喊著,一邊不停的想去抓住段熠銘的胳膊,好似溺水的人想抓住水中的一把救命稻草一般。

    “一個親人?”段熠銘猛然收住腳步,是了,倘若他自己真的如段錦坤所說,是他的兒子,那么熠航便是段良人的骨血了。

    回想起夢中情形,他被送到亂葬崗的時候,與弟弟年紀(jì)相差并不大,可熠航卻是比他小了整整七歲!

    這實在是說不通,難道是夢中的時間差出現(xiàn)了問題么?

    他正想的入神,段錦坤的一雙大掌再次伸了過來,這次段熠銘沒有躲閃,而是反握住了那雙手。

    段熠銘自己是行軍之人,一下子就察覺到了不對勁。

    段錦坤的手掌老繭很厚,那個位置是經(jīng)年手持長槍積累而來的,絕不可能是一個農(nóng)家糙漢所有!

    段熠銘不動聲色,假裝崴了一腳,段錦坤趕緊來扶,卻不知他腳尖輕彈,一顆石子正中馬棚里的小紅馬。

    馬兒受驚,揚蹄而起,越過了欄桿的阻礙,沖著二人直奔而來。

    “銘兒小心!”段錦坤沒有如他意料中的去降服烈馬,而是拉著他躲向了一邊。

    二人一個翻滾,段錦坤袖中的紙張滑落,段熠銘聞聲去奪。

    “你的演技很好,可惜我是個瞎子,一切只憑這里做決斷!倍戊阢扅c了點自己的腦袋。
正文 第17章你身上流淌著我的血液
    “秋別后,執(zhí)金甌,一口熱血倒入喉,你與我,也算千萬人里共飲一杯酒。若有,哪個仍記得,冬夜愿祭我,也祭你,不怕霜雪厚……”

    段熠銘用手去觸碰那紙張,心下惶然,這紙張上的文字,分明是將士臨行之前相約的囑托,他再想細(xì)細(xì)去解讀其中奧秘,誰知先前領(lǐng)他來的大漢突然發(fā)難,一條長鞭已是舞的密不透風(fēng)。

    段熠銘身形極快,但畢竟顧此失彼,手中紙張跌落,大漢一個鞭子甩過來,卷走了那張紙,同時對著驚慌失措的段錦坤怒道,“還不拿了快滾!”

    段錦坤跑的跌跌撞撞,好不容易才夠到那張紙,拿了瞬間溜之大吉了。

    “你這鞭子的響聲倒是清脆得緊。似是在哪里聽過!毖劭茨莻瘋子跑的沒影,段熠銘卻好整以暇的抱著拳,研究起大漢的鞭子來。

    大漢不由得笑了,一下子來了興致,“哦?你這小娃娃倒是識貨,你快說說何時聽過?”

    段熠銘咬碎一口銀牙,“我不僅聽過這鞭子的聲音,我還聽到了鞭子打在人身上的聲音,那個被打的人叫崔月茹,而那個打人的就是你吧,段錦坤!”

    最后三個字,他恨不能用光自己的全部力氣。

    真正的段錦坤聞言眉頭一挑,嘴角含笑,似乎預(yù)料到他會這么快發(fā)現(xiàn)自己,“不錯,我就是段錦坤,那又如何?崔月茹那個破鞋已經(jīng)死了,你就是再心有不甘甚至于殺了我,也是無濟(jì)于事!

    “更何況,你還殺不了我!睖惤戊阢懙纳磉叄a充的這一句話,囂張狂妄至極。

    段熠銘袖中短劍齊發(fā),直逼他面門,一邊恨恨道,“段錦坤,段良人便是被你害死的吧!你們倆一起約定血灑戰(zhàn)場,可是你卻茍且偷生,成了夷掖國的一條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走狗!你根本不配姓段,也不配跟段良人稱兄道弟!”

    “我是走狗?我不配姓段?哈哈哈哈!”段錦坤仰天長嘯,“你身上流淌著我的血液,你說我是走狗,那你又能高貴到哪里去?你因為一場夢境,因為段熠航會操縱御魂香,于是你便以為段熠航是我的兒子。你嘴上喊著要去找段熠航,可是卻一直沒有付諸行動。你其實跟我一樣心狠,更關(guān)心的是你自己的事情!

    “我的好兒子,不妨讓我再告訴你幾點!倍五\坤輕輕松松的就拆了他的劍法!岸瘟既怂撬烙杏喙,前線將士補給不足,都道窮寇莫追,他非要一意孤行,帶了一批精銳前去送命,倘若不是我詐死,我也成了那對精銳里面的白骨一堆了!”

    “我不配跟他稱兄道弟?都道‘兄弟妻不可欺’,我跟小茹早已婚約在先,他卻背著我對小茹做出那種事,還生了段熠航那個孽種,是我對不住他段良人么?那是他對不住我!”

    段錦坤說到此處,如癲如狂,鞭子急甩,馬廄的草料被他打的七零八碎,他仍不解氣,一個轉(zhuǎn)身面朝段熠銘,哪怕他看不見自己的神情。

    “想我一介副將,卻會走到如此田地,兄弟對我妻子圖謀不軌就算了,我那妻子卻也原來不是個省油的燈!她竟將我灌醉,獨自卷款私逃,逃到亂葬崗,嫌你是個拖油瓶,就把你一丟,想去會野男人去了!她顧不上你,她連跟段良人的孽種都顧不上!”
正文 第18章犧牲段熠銘,你敢么?
    段熠銘如遭雷擊,怎么也沒想到事情會是這樣的發(fā)展軌跡,袖中短劍“哐當(dāng)”一聲落地。

    “不!這不可能!我不相信!”段熠銘喃喃自語,一顆心痛的無法呼吸。

    “別君賦,那別君賦這首曲子又如何解釋?”他還不死心,他記得夢里,這不是崔月茹送段良人上戰(zhàn)場之前,特地作的曲子么?

    “這是露凝香寫的曲子,她崔月茹哪里有這么好的才情!”段錦坤一句話將他徹底釘在原地。

    原來……他期盼了許久的爹娘,卻是這樣的存在!

    段熠銘笑了,笑的眼淚都掉了,“世事無常,我如何能猜到我的母親荒誕不羈,我的繼父流連煙花柳巷,我的父親暴虐成性,甚至成了通敵賣國的人!老天,你還有什么苦楚,一并讓我受了罷!”

    淚水咸咸澀澀,滴到嘴里,倘若弟弟段熠航在,一定會在一邊安慰他,讓他千萬別哭。他耗費了所有努力,來與弟弟相依為命,讓自己跟弟弟過得更好。

    可以說,段熠航就是他前進(jìn)的動力。

    驀地想起段錦坤說段良人與崔月茹偷吃在先,他的血液都在凝固,聲音也是冷的不像話,“你們對熠航做了什么?熠航不該是一具八歲的孩童身子,對么?”

    他被丟在亂葬崗的時候是兩歲,熠航即便比他晚出生一年,那也不該是八歲的年紀(jì)!

    段錦坤桀桀的怪笑了起來,聲音可怖,“你們都是我復(fù)仇的工具,你們都是,誰也逃不過!段熠航練就了御魂香,他殺死了參緒國的狗皇帝!而你的目標(biāo),就是去夷掖國和親,夷掖國的使臣可是欽慕你已久呢,臭小子!”

    “當(dāng)然你也可以認(rèn)為我是個瘋子,說話語無倫次!倍五\坤撿起腳邊他掉落的短劍,用左劍劃開了他的袍子,“段熠航那個孽種因為吸收了太多的陰氣,且這御魂香又是極其狠毒的招數(shù),導(dǎo)致了他個頭矮小,竟比同齡人矮了一大截,人的身體都是互等的,個頭矮,下面也不會好到哪里去,此生只能靠一個陽氣極旺的人續(xù)命……”

    湊到段熠銘的耳邊,“這就叫善惡到頭終有報,段良人死也不會想到,他當(dāng)年起了歹心做的錯事,如今竟然報應(yīng)到了他的兒子身上!”

    拿右劍劃開段熠銘的另一邊袍子,“割袍斷義?還是你出手相救?你不是自詡高貴么?你不是嫌棄我是個通敵賣國的走狗么?現(xiàn)在你的機會來了,嫁給夷掖國的使臣,跟我一起回去,順便幫你逃離左宸聿的囚籠!”

    段錦坤扯下那兩截缺口,看著段熠銘明顯因為提到左宸聿而呼吸急促,知子莫若父,他繼續(xù)誘導(dǎo),“你,何樂而不為?”

    ……

    彼時,宮里的左宸聿也面臨了同樣的局面。

    “三哥,咱們兄弟的感情還能回到從前么?”

    左宸軒逆著光,因為他的一句話在門口站定,整個身影都籠罩在光暈里。

    “你將那個內(nèi)寵送給使臣,朕此后便對你再無猜忌……”
正文 第19章他才是天下最蠢的人
    左宸聿只感到徹心徹骨的冷,這種滋味他在母妃行刑當(dāng)天就感受過。

    只是物是人非,當(dāng)年給了他一絲溫暖的三哥,如今轉(zhuǎn)頭也變成了斷頭臺上的“劊子手”。

    甚至比劊子手還要狠,因為他的三哥是殺人不見血的。

    想當(dāng)初,鑒廷國打了勝仗,他領(lǐng)了頭功,論功行賞之際,他唯獨要了一個段熠銘。

    他把自己的那么一點難言之隱全都說給了他的三哥聽,殊不知卻成了今兒要挾他的最佳利器。

    左宸聿突然無比的厭惡自己,是那么的蠢。

    蠢到以為全世界的人,都能為自己掌控。

    最后真正被掌控的,卻只有一個段熠銘,且還是個兩眼一抹黑的瞎子。

    如今,他終是連一個瞎子都留不住了么?

    思及此,他只覺得一顆心都跳到了喉嚨口,手心里也全是汗,三步并作兩步的就出了大殿,到了殿門口,原本守在那里的人卻是沒了蹤影。

    就連王公公也是不知去向。

    拐角處傳來馬兒嘶鳴,左宸聿朝著那邊走過去,阿權(quán)已經(jīng)坐在了駕駛位上。

    “王爺……”阿權(quán)看了他一眼,將那邊的情形悉數(shù)都跟他說了。

    左宸聿聽完,一張臉徹底的垮下來,渾身都散發(fā)著肅殺的氣息。

    阿權(quán)只是個隱衛(wèi),不會說什么寬慰的話,但是他也不笨,跟了自家王爺這么久,自然知曉他此刻在想什么,轉(zhuǎn)而策馬趕往聿王府去了。

    ……

    段熠銘突然一陣揪心的疼,他向來是個聰明的,只怕是左宸聿那廝離開自己百里之外,先前種下的“連心蠱”的毒性發(fā)作了。

    “我只給你兩天的時間考慮,可別讓使臣大人等太久!倍五\坤見他一臉痛苦狀,這種明里暗里的把戲他見得太多,稍加猜測就猜到了是怎么回事了。

    反正他該說的都已經(jīng)點明了,其中的利害也已經(jīng)交待的夠清楚,這小子如果是個識相的,跟著他回去才是最好的選擇。

    派人去搖醒了昏睡的王公公,又給二人備了馬,段錦坤目送他們走遠(yuǎn),剛轉(zhuǎn)身就看到使臣譚煥星好似一座望夫崖站在那里,瞧這情形,倒是不知道來了多久。

    “大人,您回來了!倍五\坤盡量讓自己語氣平穩(wěn),一邊打量著面前的人,見他神色無異,便上前接過他手中的一把佩刀。

    譚煥星聽到他的聲音,那雙望夫崖的眼這才從遠(yuǎn)處挪過來,“美人兒怎么說,段管家可是幫我談妥了?”

    “大人,畢竟您是從左親王手里奪人所愛,總要留些時間給他們話別才是!倍五\坤見他皺起眉頭,又道,“兩天之后,我保證讓大人美人兒入懷!

    譚煥星這才笑起來,拍拍他的手臂,“那就有勞段管家了,快將這把佩刀安置妥當(dāng),我要留著給美人兒當(dāng)做見面禮。”

    “大人且放心,我這就去安排。”段錦坤應(yīng)承了一句,心道,確實應(yīng)該安置妥當(dāng)了,到時候這把佩刀,還要留著來割你的脖子呢。

    段錦坤不知道的是,此時使臣府邸的后山,馬奴的妻兒已被吊死在了樹上,剛斷了氣,立即上去幾個粗使婆子,抬著就扔到河里去了。
正文 第20章做夢都想離開你
    使臣府邸的人很邪性,就連馬兒都好似有點瘋癲。

    王公公被人敲暈了腦袋,好不容易醒過神,睜開眼,就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馬車?yán)锪,且還是匹不受控制的馬。

    “小段將軍,您可得救救老奴啊!”別無他法,身邊除了他,也就段熠銘一個活著喘氣的,王公公想了想,還是上前拉了拉他的手臂。

    王公公的算盤打得好,怎么說,這個人雖然瞎了,也會功夫不是,想來制服一匹瘋馬應(yīng)該不在話下吧。

    可惜段熠銘全程閉目養(yǎng)神,完全沒把他的話給聽進(jìn)去。王公公急得不行,一咬牙,心道要不然跳下去得了,說不定還能撿回一條命。

    正準(zhǔn)備掀開車簾子,段熠銘低聲喝道,“想讓你們家王爺暴露行蹤,你盡管探出頭去試試。”

    王公公嚇得一哆嗦,坐回他身邊待著不吭聲了。

    他也是混跡宮里的老人了,一下子就看出來段熠銘的面色已然正常,兩只手也不捂著胸口了,臨近窗戶的那只耳朵豎著,似是在聽什么動靜。

    “走!”他聽到段熠銘輕聲道,同時自己的后頸被他提著,一個天旋地轉(zhuǎn),兩人就從車窗處跳了出來,剛好落在了一處灌木叢里。

    使臣府邸的那匹馬兒還在狂奔,王公公親眼看到有兩個黑衣人在其后尾隨,手里都握著明晃晃的大刀。

    王公公腿一軟,連帶著段熠銘都往灌木叢下的洞口跌去。

    段熠銘本身就是個瞎子,黑暗對于他來說是習(xí)以為常,他伸手摸了摸衣服下擺,明顯感到濕漉漉的,再加上他的心口疼痛劇減,想必左宸聿就在不遠(yuǎn)處。

    王公公亦步亦趨,大氣都不敢出,二人就這么走了一會,王公公驀地感覺到一陣熱氣撲面而來。

    緊接著眼前大亮,王公公待看清楚面前的人,不由得喊出聲,“王爺!”

    四處都是花香,耳邊水流潺潺,天然屏障之下,藏著這樣一處溫泉,這是段熠銘沒想到的。

    他更沒想到的是,下一秒,溫泉里有兩顆腦袋探出水面。

    王公公定睛去瞧,卻是章俊跟段熠航。瞬間驚得一只腳都挪不動步子了。

    左宸聿直接走到段熠銘的身邊,破天荒的柔聲道,“本王知道你去了使臣的府邸,答應(yīng)本王,別走,行不行?”

    看著段熠銘沒有給他回應(yīng),左宸聿又道,“章俊練得是純陽心法,可以幫你弟弟恢復(fù)本來的樣貌,本王將最得意的手下都送出去了,足以可見本王的誠意了吧?”

    “是么,左親王的誠意,我可承受不起!”段熠銘冷聲道,“左親王猜的沒錯,我恨透了這里的一切,包括你!每每想到我參緒國被你一舉殲滅,我就恨得牙癢癢!我做夢都想著離開你,離開這個讓我感到恥辱的地方!”

    段熠銘走到他跟前,一雙空洞的眼凝視著他,“左親王早知道如何救我弟弟,卻在我要前往夷掖國了,才肯出手。左親王真的是舍不得我離開么?還是你怕我走了,這天下再也找不到像我這般可以任你擺布的‘藥引’?”
正文 第21章讓他付出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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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2章兩不相欠,再無瓜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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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3章下三濫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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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4章好個借刀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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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5章死馬當(dāng)活馬醫(y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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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6章今日誰都別想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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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7章太冒進(jìn),會遭人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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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8章事情變得越發(fā)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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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9章終究跨不去那道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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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0章看著他們葬身火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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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1章他當(dāng)真是蠢笨如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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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2章最親的人傷你最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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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3章宮中傳聞竟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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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4章藏了這么多腌臜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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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5章鑒廷國的風(fēng)要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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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6章他原來竟是好這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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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7章她的動機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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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8章為何對我痛下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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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9章茍活下去與你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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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0章傷口結(jié)痂不會再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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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1章不擇手段讓你閉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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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2章放下執(zhí)念只是戲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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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3章是偽善的小人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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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4章他們早已漸行漸遠(yuǎ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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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5章順?biāo)浦鬯炝诵囊?/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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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6章就讓她做這個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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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7章今日我來清理門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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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8章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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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9章怎樣制衡才是關(guān)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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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0章心有所念必有弱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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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1章久病成歡喜你成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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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2章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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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3章身陷囹圄心急如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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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4章拿什么去護(hù)他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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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5章失去倚仗自身難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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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6章心動幡動還是情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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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7章燭影搖紅多少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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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8章什么來頭切莫大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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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9章看透人心是門學(xué)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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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0章借助他手鏟除異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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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1章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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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2章藐視官家簡直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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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3章宮門深深深似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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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4章局勢轉(zhuǎn)變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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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5章手銬腳鐐一場好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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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6章是敵是友捉摸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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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7章陽奉陰違存了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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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8章咎由自取旁門左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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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9章忍辱負(fù)重蹊蹺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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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70章斬殺俘虜陰狠多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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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71章大敵當(dāng)前身不由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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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72章箭在弦上不得不發(f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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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73章悲歡離合一念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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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74章歪理邪說因果報應(yī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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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75章當(dāng)眾掉馬另有所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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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76章細(xì)枝末節(jié)刻意隱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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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77章雨打繁花借力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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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78章高燒不退仔細(xì)檢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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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79章這般胡來亂了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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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80章三更半夜有何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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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81章意外之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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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82章如此伎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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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83章栽他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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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84章確有貓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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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85章繞人心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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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86章情有可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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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87章等價交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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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88章兵不厭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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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89章絕地反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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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90章坐實傳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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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91章務(wù)必盡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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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92章警覺尚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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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93章生來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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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94章反中圈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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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95章說個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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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96章錯綜復(fù)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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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97章奴大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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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98章為他踐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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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99章一層堡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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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00章壞了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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