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黎明生
當(dāng)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進(jìn)來，整個房間都灑滿了溫暖的光線。依舊是過著反反復(fù)復(fù)的日子，不期待什么也不盼望什么，就這樣過著屬于自己的生活。
南伊睜開眼睛伸手煩躁地關(guān)掉鬧鐘，然后起床洗漱。
來到客廳，果然是一片狼藉。天花板上枯黃的墻皮都快要掉下來了，電視機(jī)上的雞毛撣子早已不知去向，枕頭和被子被扔在了地上，柜子已經(jīng)破裂了，穿衣鏡被砸碎，花瓶被人狠狠地摔在地上，啤酒瓶歪七扭八地躺在墻邊。很顯然，滿地都是玻璃碴子，總之家里的一切都是慘不忍睹不忍直視，當(dāng)然，除了南伊的房間還是完好無損的。南伊瞟了幾眼地上的酒瓶子，皺了皺眉頭。
“你爸昨天回來又走了�！编嵡锞兆趬堑囊粋�破凳子上抽著煙，嘴里時不時吐出一層又一層的煙圈，“沒看到桌子上有燒餅嗎！趕緊吃完滾出去上學(xué)！”
南伊沒有說話，看著眼前的桌子上有一個已經(jīng)發(fā)霉的燒餅，拿起就走了。
“死外面去吧別回來了你！”鄭菊秋把手里的煙頭丟向南伊，幸好南伊離她很遠(yuǎn)，并沒有丟到她身上。
昏暗的角落里，鄭秋菊默默地坐在那里，手里拿著一盒煙和一個打火機(jī)。又叼起一根新的煙頭，打火機(jī)的亮光微顫著。
南伊站在不遠(yuǎn)處，手緊緊攥著衣角，通紅的眼眶。
她還是那樣不停地發(fā)神經(jīng)，也不知道是報復(fù)南大志還是南伊�？伤麄z的離婚關(guān)南伊什么事情，根本就沒有必要扯上自己。倒不如，在南伊生下來的那一刻就活活掐死，也好比現(xiàn)在過得豬狗不如。
出了門，南伊握著發(fā)霉的燒餅，順手扔進(jìn)了旁邊的垃圾桶。
漫天風(fēng)雪的冬天，白茫茫的一片。筆直的水泥路上已經(jīng)蓋上了一條長長的白地毯，那么純潔，那么晶瑩。孤獨(dú)和寒冷貫徹身體。
南伊雙手插在口袋里，把頭埋在胸前，默默地走著。
沒走多久，前面似乎有混雜的聲音，南伊饒有興趣，跑到前面看了看。
南伊往前走了幾步，費(fèi)力仰起頭——二十層樓的樓頂上坐著一個少年。
少年看向前方，像是在思考著什么。
他是不是面臨了很大的困難？還是源于某種特殊的原因？看著也就那么十幾歲，人生才剛剛開始就想著結(jié)束，未免太荒唐了。
南伊嘆了口氣，真是可惜了。
“昨天的作業(yè)太多了，真是瘋了！”劉曉璐跪在凳子上探出身子和幾個女生說著，然后瞟了一眼南伊，“南伊，你那個老母親昨天晚上有沒有對你發(fā)脾氣啊？好像每天晚上都要發(fā)脾氣的吧？”
南伊皺了皺眉。
劉曉璐的火“噌”地就上來了：“這么冷淡干什么啊，又不是見不得人的事情�！彼雌鹱旖�，“不會真是見不得人的事吧？”
“你有完沒完？”南伊站了起來。
“就是沒完怎么了，你就是做了見不得人的事還不讓別人說是嗎！”
“我能做什么事情，倒是你，別以為你做了什么事情我不知道�！�
劉曉璐突然睜大眼睛：“我做了什么？好啊，今天你就給我說清楚我做了什么！”
終于上課鈴響起，劉曉璐也閉了嘴，回到座位后狠狠瞪了南伊一眼。
盼望著放學(xué)能夠早早到來，時間也就順著自己的心意早早放學(xué)了。
校門口的附近每天都會擺著羊肉串、麻辣燙等各種小吃。還有附近的一些小賣部，那簡直是人山人海。每次南伊想從這里穿過去坐公交車回家的，可是那些學(xué)生呲牙咧嘴擁擠得不像樣了，那些賣油炸食品的大叔忙得死去活來，油點(diǎn)子濺的哪兒都是。就連公交車都被學(xué)生擠得滿滿的了，有些學(xué)生還沒上車，司機(jī)已經(jīng)不耐煩地關(guān)上了車門。這么危險的地帶，所以南伊只好咬著牙從對面的巷子走回家。
很少有人從巷子里面走，因?yàn)槟抢锾M窄，也會有很多學(xué)生在那里打架斗毆，簡直是危險多多。那又能怎么辦，總比外面的有些學(xué)生被擠得腳都離開了地面好吧。
巷子里面的雪還是厚厚的，踩在上面“咯吱咯吱”地響。有時候時不時傳來幾聲怪異的聲音或流氓吹口哨的聲音，這個時候，南伊?xí)涌炷_步急地走出巷子�？煲叱鱿镒拥臅r候，身后好像有很多很多“咯吱咯吱”的腳步聲。最后變成了連走帶跑的聲音。南伊剛要回頭看，被一個突如其來的耳光打了回去，頭發(fā)被人揪住肩膀被人按住連著抽了十幾個耳光。映入眼簾的是幾個不認(rèn)識女生。南伊伸腿想要踢人，面前的女生罵道：“他媽的氣兒不順！”然后松開南伊的頭發(fā)和肩膀沖著南伊的肚子上狠狠踹了一腳。南伊被踹到了水泥墻上，嘴角殘留著鮮血，肚子上的疼痛頓時蔓延全身。
耳邊響起那幾個女生尖銳的聲音：“走人�！�
南伊靠在墻上捂著肚子哭了，只是默默地抖著肩膀，沒有慘烈的哭聲。其實(shí)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誰派人干的。
不過只是想好好的過日子，過著屬于自己平淡的日子。為什么現(xiàn)實(shí)總是殘忍的，即使遍體鱗傷的是自己也要堅(jiān)強(qiáng)地活下去嗎？
為什么不選擇尋死呢。
南伊抹了把眼淚，緩緩地站起來，突然腳下一滑，摔倒在雪地里。
還記得那是一個風(fēng)雪交加的冬夜，冷風(fēng)呼呼地吹進(jìn)南伊的脖子里面，刮在臉上生疼生疼的。那時候南伊只有十二歲，鄭秋菊突然發(fā)燒頭疼讓南伊大半夜的去給她買藥，藥店離南伊家不遠(yuǎn)，可南伊一個人不敢出去，鄭秋菊就說，如果我疼死了或者燒死了就沒人養(yǎng)你了。南伊聽后眼淚刷地就掉了下來，哭著說你要堅(jiān)持住你等我給你買藥。然后南伊一邊走一邊祈禱著，保佑?jì)寢屢狡桨舶驳�，保佑�(jì)寢屢狡桨舶驳�，要平平安安的。那時候南伊只穿了一件毛衣和一件薄薄的棉襖，還有一條牛仔褲。南伊凍的嘴唇發(fā)紫臉色蒼白手腳都被凍得不行，南伊十指緊扣著，嘴里還在不停地念叨著，保佑?jì)寢屢狡桨舶驳�。真不知道那時候南伊是怎么挺過來的，在那么冷的天氣下，如果沒有堅(jiān)強(qiáng)的意識，應(yīng)該早就被凍死了吧。
那段年齡，滿腦子都是怎樣活著，怎么才能活下去的問題。對于“死”這個字眼非常恐懼，甚至不愿意說起，不愿意想起。
生存。在南伊的心里油然而生起一團(tuán)烈火。
醒來的時候南伊躺在醫(yī)院里。窗外是被銀裝素裹的繁華城市，寒冷的空氣飄進(jìn)了南伊的這間病房。窗臺有幾盆白色的滿天星，襯著藍(lán)色的窗簾，格外好看。
南伊睜開眼睛，掀開被子，從床上坐起來。
頭上一陣陣的疼痛感像電波一樣刺激著腦袋。
這時門開了，一位身穿白大褂的護(hù)士端著吊瓶走過來，笑著說：“姑娘，醒了啊。
南伊微笑著很有禮貌地說：“您好�！苯又謫枺笆悄盐揖鹊竭@里的嗎？”
“不是不是，是另一位阿姨，見你倒在雪地里，挺可憐的，就把你送到醫(yī)院了�！弊o(hù)士見吊瓶已經(jīng)快輸完了，又重新吊上一瓶。
“那位阿姨有事就先走了，留了一張電話號碼和家庭住址，你需要的話就拿走吧。”
“哦好�！蹦弦涟鸭垪l塞進(jìn)口袋里，揉了揉眼睛。如果那時候自己沒有被救，大冬天里肯定要被凍死了。還不知道那位好心人是誰呢，還不知道自己要跟么感謝她。正當(dāng)南伊思考著要怎么感謝那位阿姨的時候，病房門被重重踹開了。
眼前站著的是怒氣沖沖的鄭秋菊。鄭秋菊一把把南伊從床上拽了下來：“你一天到晚的你怎么了你��！有本事別暈倒別讓人救�。 �
“媽，別，別，別拽啊，我輸液呢······”南伊用左手按住右手上的針頭，生怕它脫落時的疼痛。
鄭秋菊瞪大眼睛，揪住南伊左邊的耳朵，一晃一晃地說：“還輸液？哪有那么多錢供你輸液啊！天生骨子里的矯情是吧？”鄭秋菊又大力搖晃著，“我讓你矯情！讓你矯情！”
沒過幾秒，醫(yī)生迅速趕來，幾個醫(yī)生使勁拉住鄭秋菊的手臂，南伊趁機(jī)掙脫出了她的手，乍一看，自己的手臂被鄭秋菊抓破了一道紅印。
自從南大志離開之后，鄭秋菊一直都是這樣的狀態(tài)，整天抽煙喝酒，家里亂糟糟的也不會去管。南伊每天放學(xué)回到家里都要打掃地上的煙頭和酒瓶子，鄭秋菊總會指著南伊罵來罵去。每個月南大志都會寄來兩千塊錢，一大半的錢都用在了她身上。
想到這里，南伊的眼淚大把大把地往下掉。
透過醫(yī)生的腋下，看到了鄭秋菊一張黃褐色的臉，眼神也黯淡無光。南伊不知道自己現(xiàn)在該怎么辦，只能順著自己的理智，閉上眼睛沖著鄭秋菊大吼：“你鬧夠了沒有！”
回憶永遠(yuǎn)是最珍貴的東西，當(dāng)你經(jīng)歷了很多難過的事情或者是開心的事情，在你回憶的過程中，腦海中會閃過許許多多的畫面�？墒钱�(dāng)你有過一段心酸難過痛苦悲傷的片段，就會停留在這段回憶當(dāng)中，然后難過地流著眼淚去回憶。其實(shí)也不想回憶的，真的不想回憶的。
那天南伊站在樓頂邊緣，看著萬家燈火通明，思念著一個離開很久很久的人，期望著他回來，祈禱著老天不要讓自己的生活這么悲慘�？赡弦练判牟幌锣嵡锞眨还茉鯓佣挤判牟幌�，最后南伊擦了把眼淚，把騰在半空中的腳又邁了回來。
也許是前世的笑容太多了吧，反過來，所以今生的眼淚才會那么多。那是不是下一個輩子笑容就又多了，那今生可要好好流個夠，讓下輩子多笑。
自從那件事情過后，南伊整個人的精神狀態(tài)就不怎么好，加上鄭秋菊的鬧騰，整個人看上去疲憊不堪。
下午南伊回到了學(xué)校，當(dāng)南伊回到自己座位上的時候看見劉曉璐一副無辜的樣子，睜著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你上午怎么沒來呀？”
南伊放下書包，輕聲說道：“裝你媽�！�
也就這一句話，止住了劉曉璐下面的話“裝什么病呀”。劉曉璐惡狠狠地看著南伊的后腦勺，真想把它弄爛。
晚自習(xí)，劉曉璐把訂書針掰成一個一個的，全部的放到南伊的馬尾辮上，然后露出得意的笑容。
陽光斜斜地照進(jìn)教室里，黑板上老師龍飛鳳舞的白色字跡和飛揚(yáng)的粉筆末，嘴里的吐沫星子噴到了坐在第一排同學(xué)的臉上。
放學(xué)后，南伊突然想起去年冬天在學(xué)校的后面的那塊草地上種了五粒梅花的種子，很想去看看它們現(xiàn)在長成了什么模樣。記得那是去年十一月時候種下的吧，反正那片草地很荒涼，種點(diǎn)活的生物還能增添點(diǎn)氣氛。不知道怎么去細(xì)養(yǎng)梅花，但是聽書上說梅花在冬天就會開得很好，所以南伊很有信心養(yǎng)活它。收拾好了書包，南伊一路小跑到了那里。
以前的學(xué)校也不像現(xiàn)在這么冷清，三年前還是一個美麗的學(xué)校，學(xué)校的后面是一個生機(jī)勃勃的小花園。過了一年，那些年紀(jì)大的工人也開始懶惰了起來，后來就退休了，然后花園里的花朵就枯死了。那些學(xué)生也不會閑的沒事干去給花朵澆水施肥，升入了初中就是學(xué)習(xí)緊張的階段，哪兒還有時間干一些無關(guān)緊要的事情呢。
南伊來到梅花跟前，用食指碰了碰冰涼的花瓣，自言自語道：“好美��！”
一朵朵梅花勝過那皚皚白雪。
那五枝梅花開的如此美麗，玲瓏剔透。
“別動！”
背后傳來一陣聲音，好像是男孩子的聲音哎？都放學(xué)了怎么還會有人上這里來呢。南伊剛要轉(zhuǎn)過頭，背后的聲音再次發(fā)出：“叫你別動沒聽見�。 �
南伊聽后，只好翻翻白眼照著做。
冷風(fēng)起了，南伊的耳邊嗡嗡的風(fēng)聲。后面是踩在地上積雪的聲音一步一步朝她走來。
“你是誰？來這里做什么？”
面前的男生穿著一件深綠色的大衣，已領(lǐng)敞開著，透過里面看到的是黑色的校服。下面是黑色的校褲，還有一雙黑色的帆布鞋。
他也是這個學(xué)校的嗎······
他那一頭金色的頭發(fā)，顯然已經(jīng)有些褪色了，還有著高挺的鼻梁和一雙明亮而又深邃好似星星一樣閃爍的眼睛，仿佛白水銀里滾動著兩顆黑水銀。
這不是早上要跳樓的那個男生嗎？！
“你沒死��？”南伊睜大眼睛，“你不是要跳樓么？”南伊吸了口氣，雙手冷得不行插進(jìn)了衣兜。
男生皺起眉頭：“先回答我的問題�！�
南伊也皺起眉頭：“不好意思你剛才問的什么來著？”
男生瞪了南伊一眼：“你是誰？來這里做什么？”
“我叫南伊，是這個學(xué)校的初三學(xué)生，來這里看我的花�！苯又謫�，“你不是要跳樓嗎？沒死啊？”
“我叫允浩�！�
南伊點(diǎn)點(diǎn)頭：“你不是要跳樓嗎？沒死��？”
這算是要打破砂鍋問到底了，應(yīng)該不會好奇害死貓吧······
允浩瞪了南伊一眼：“不要再問這個問題。”然后走到南伊前面，“在冬天學(xué)校里的很多花都死了，甚至光禿禿的只剩下枝杈，普通的花朵熬不過冬天，可是梅花很堅(jiān)強(qiáng)、很努力�！�
然后他轉(zhuǎn)過身：“你為什么會選擇種梅花呢？”
“哦，隨便種的�！蹦弦列α诵�，
允浩看了她一眼：“花都可以隨便種，你也是個很隨便的人嗎？”
南伊氣憤地瞪著他。
允浩轉(zhuǎn)身跑開了，慢慢地消失在霧氣中。
也就快要到家門口的時候，南伊看見不遠(yuǎn)處的鄭秋菊在翻著一個綠色的垃圾箱。幾根銀白色的頭發(fā)隱隱約約浮現(xiàn)在南伊的眼睛里面，后背駝著，雙手不斷地在翻垃圾。南伊就在她后面幾米處站著，抿著嘴巴。鼻子突然就酸了，眼淚突然就掉下來了，那么多人都在看著她翻垃圾時狼狽的模樣。一件穿了兩三年的大棉襖和一條布滿補(bǔ)丁的棉褲，還有腳上穿了一年多的大皮靴子。
其實(shí)不必這樣的，只要好好地過日子，如果鄭秋菊能打工掙錢的話，真的不必這樣的。
南伊擦了把眼淚，咬住嘴唇的牙齒開始發(fā)顫，閉上眼睛，喉嚨里開始發(fā)出細(xì)小的聲音：“你······你干什么呢······”然后猛地睜開眼睛，聲嘶力竭地喊，“你干什么呢！”
鄭秋菊抬起頭，緩慢地轉(zhuǎn)過身子，手上捧著一堆爛菜葉子，雪花飄落在她的頭頂上，像是一個孤獨(dú)的“老人”。她的眼神呆滯，靜靜地看著南伊。南伊的心里翻騰著一種不可磨滅的苦味。眼淚再次涌了出來······
幾秒后，鄭秋菊回過了神，兩眼發(fā)直，滿腔怒火地沖南伊大吼大叫：“看什么呢？！還站在這里干嘛啊你！還不過來撿菜葉子��！不然我們吃什么怎么活下去！”
——還不過來撿菜葉子��！
——不然我們吃什么怎么活下去！
心臟突然被狠狠揪了兩下，南伊張了張嘴，望著鄭秋菊：“我們不是窮得連飯都吃不起，用不著這樣，真的�！�
“用不著哪樣��？！你爸這個月遲遲九天沒有給家里寄錢你說我能怎么辦！要不是有個你我用得著這樣嗎！你是不是覺得撿別人扔的爛菜葉子丟人了？行！你有本事你別吃��！有本事滾出這個家······”
······要不是有個你我用得著這樣嗎······
這句話什么是在心疼南伊？還是厭惡南伊的存在？
南伊皺緊眉頭，咬緊牙關(guān)，閉上正在流淚的眼睛。南伊很想告訴她自己不是這個意思，只是想讓她在家里好好呆著，然后每天放學(xué)回來給她做飯，南大志也會每個月按時寄來錢，南伊只是想每天過著輕松的日子。
“你養(yǎng)不起我我就出去打工這樣你滿意了嗎？”
“打工？！虧你想得出來喲，不上學(xué)你以后干什么做什么不照樣都是個文盲嗎！”
“我可以中午不休息出去打工，我可以安排時間找到一個適合我的工作，我也可以養(yǎng)你啊你難道就沒有想過以后嗎！”
“以后的事情多著呢誰知道以后會發(fā)生什么，你厲害起來了有孝心要養(yǎng)我嘛！沒準(zhǔn)我活不到以后你怎么辦！”鄭秋菊向南伊走來，拽著南伊的耳朵，“萬一哪天我被車撞了被人害了正好死了你怎么辦！”
“哎呀你說什么呢！”南伊打掉她的手，用沙啞的聲音對她喊著。
“我說什么呢？你以為就你想得很周全嗎！你做什么事先要考慮后果你知道嗎，哪一天你自己走向社會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鄭秋菊說道這里突然就不往下說了，眼眶里早已盛滿淚水，鄭秋菊用粗糙的手心擦了一把臉上的眼淚：“南伊你只要好好學(xué)習(xí)考個好大學(xué)找個好工作將來別忘了你還有個媽就行�！编嵡锞漳剞D(zhuǎn)身，走了幾步又停了下來，“你爸就算了�！�
預(yù)知不到的事情，預(yù)知不到的未來。
到底要用什么方式，才能讓自己更清醒，更明白。
結(jié)局重不重要，是不是要看開始怎樣選擇？
那些努力都白費(fèi)，那些刺眼的一百分都消失，還有四面墻壁上貼滿的獎狀，早已不知去向。
落魄。沉淪。
真的要這樣么？
“你就不能把家里的地都掃一遍么？拖一遍也行，或者把大塊的垃圾撿一撿······”
“你還管起我來了��！管起我來了��！”
“我的意思只是讓你做一些你該做的，我一個人又不可能全都把這些家務(wù)做完？我要洗衣服又要打掃家里，而且還要做飯等之類的活兒，你也應(yīng)該干點(diǎn)兒什么吧！”
“你知道我跟那個南大志這一路是怎么走過來的嗎！他傷得我遍體鱗傷渾身是血我也要爬起來！怎么了你，做個家務(wù)活兒你要死啊是不是！”
“就當(dāng)我什么都沒說�！�
“你什么都沒說？你什么沒說你能說道現(xiàn)在？你把剛才你說話的時間去掉這些家務(wù)早就做完了！你沒說？你在那瞎逼逼的時間我都能抽一根煙······”
周六是個好天氣，不刮風(fēng)，不下雪。
南伊昨晚給她的“救命恩人”打電話要感謝她，結(jié)果打了好幾次都沒人接，正好趕上今天休息，又有地址，準(zhǔn)備鼓起勇氣想要去拜訪拜訪她家了。也不能空手去道謝吧，總得買點(diǎn)什么。南伊摸了摸口袋，臉立刻拉了下來，怎么就剩兩百多了？怎么夠還醫(yī)藥費(fèi)錢？她低頭思考半天，跟鄭秋菊要錢嗎？
經(jīng)過南伊的再三考慮，終于下定決心去跟鄭秋菊要錢，她來到鄭秋菊的房門口，敲了敲門：“媽，沒睡呢吧？”
里面是鄭秋菊的幾聲咳嗽：“進(jìn)來。”
南伊輕輕地推開房門站在鄭秋菊面前，內(nèi)心忐忑不安，手心不斷冒出細(xì)密的汗。
“那天我暈倒了有個阿姨救了我，然后給我留了聯(lián)系方式，我是不是應(yīng)該······”
“要錢就直說，別這么扭捏�！编嵡锞諗[著一副抽煙的姿態(tài)，兩根紅指甲夾著一根快要抽完的煙，“多少？”
心里終于平衡了下來，南伊很驚訝，她竟然沒有罵自己，這樣還真是有點(diǎn)不習(xí)慣呢。
“兩百就夠了。”
鄭秋菊從床鋪底下拿出兩張嶄新的一百，遞給她。
南伊拿到錢后，沖她笑了笑，“謝謝�！�
剛走出房間關(guān)上了門，里面?zhèn)鱽泶潭怃J的聲音：“除了花錢你他媽啥都不會了！”
黑暗而沒有空氣的地方是不會長出任何生物的。
外面依舊一片白茫茫的景象，那些像棉花糖一樣的白雪鋪在路中央，像是踩在了柔軟的云朵上。
在很小的時候，南伊的學(xué)習(xí)非常的好，學(xué)校的每個人都不會不知道南伊這個人。有很多人羨慕她，也有很多人嫉妒她，但南伊從來不會驕傲。每當(dāng)開家長會鄭秋菊都懶得去，當(dāng)然南伊也不希望她來。只因當(dāng)時太年少，覺得她這身裝扮會給自己丟人，何況自己有那么好的成績，如果讓同學(xué)看到自己的母親是個及其簡樸的人，那得多丟人�？捎幸淮梧嵡锞胀蝗粊淼侥弦恋陌嗬锝o南伊送水瓶，當(dāng)時南伊就低下了頭，默默地說了句，你能不能別來我們學(xué)校。最后鄭秋菊就塞了一肚子的氣走出了學(xué)校。也就是在那一天黑暗的到來，爸爸要離開媽媽了。他看都沒看南伊一眼，丟下一筆錢就摔門而去。從那以后南伊發(fā)誓自己一定要考到北大清華掙大錢養(yǎng)她。日復(fù)一日年復(fù)一年，鄭秋菊每天都是神經(jīng)兮兮的，南伊為她擔(dān)心了不少，學(xué)習(xí)也就直線下降到班里的倒數(shù)第幾名。
想到這里，南伊甩給自己一耳光，眼淚也嘩嘩地往下掉。
人的大腦為什么有時候如此笨拙呢，是未來的事情太難猜測還是命運(yùn)早就被老天安排好了，那努力去改變命運(yùn)最后不也是命運(yùn)嗎，那命運(yùn)到底屬于什么······
有的人生下來就是小貴人可以住在大豪宅里享樂一生，這難道不是命運(yùn)嗎？有的人生下來就是要走很多的坎坷面臨很多的悲哀對付很多的敵人，這難道不就是命運(yùn)嗎？
這不正是南伊所要掙扎的原因么？
這也是南伊所要奮斗的理由。
但現(xiàn)實(shí)的黑暗無情地淹沒了她。
順著紙上的路線終于找到了那位“恩人”的家，“景逸花園小區(qū)”六個金色的大字映入眼簾。
26號樓9單元21層101。
開門的是個男生，個子足有一米八多，一身藍(lán)色的睡衣搭在他白凈的皮膚上格外好看。男生一臉懶洋洋的樣子看著南伊，揉了揉眼睛。
“請問這里是······”南伊舉起手里的紙條擺在他眼前。
男生倚靠在門框上，閉上眼睛連打兩個哈欠：“你都站在這里了難道還不是嗎？”
南伊有點(diǎn)不好意思，但還是委婉地笑了笑，問道：“請問這里有沒有一位女主人，她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今天是來道謝的�！蹦弦粱瘟嘶问掷锏膬纱蟠�，笑嘻嘻地看著他。
“我就是主人。”
真能說笑，一看就知道他是個學(xué)生，還稱自己為主人，南伊在心里翻了個白眼，繼續(xù)保持著微笑的模樣：“我好不容易找到這里的，你就通融通融，叫一下······”
“難道你是跋山涉水過來的嗎？”
“我······”
“行了你走吧�！�
門迅速關(guān)上，只聽見樓道里很大的一聲巨響，南伊愣住了，好一會兒才使盡力氣沖著門里面大喊：“什么態(tài)度��！”南伊站在原地，臉蛋通紅。
現(xiàn)在的人怎么這樣，不把話說清楚就不說了，還不讓對方把話說完，更讓人不解的是還擺一副臭臉色，給誰看��！難道自己找錯了？不能可能啊，紙上明明寫的是“26號樓9單元101”啊！不會剛才那個人是殺人犯闖進(jìn)“恩人”的家把“恩人”給千刀萬剮了？！那也不對啊，人家是穿著睡衣的，看樣子是個學(xué)生啊。啊不對，萬一假扮學(xué)生殺人怎么辦？
可是也沒必要啊。
“小姑娘？”
南伊順著聲音瞧去，張了張嘴：“您是······”
“姑娘，阿姨就是那天救你的人�！�
“啊······”南伊心情無比激動，上前僅僅拉住阿姨的手，“阿姨，阿姨真的謝謝您了，要不是有您，我就凍死了，真的非常感謝您······”說著，連忙給阿姨鞠了三個躬。
“哎不用謝不用謝，多大的事兒啊�！卑⒁堂嗣弦恋念^親切地笑著，“我呀姓張，以后你叫我張阿姨就行！”
“嗯，張阿姨好！”南伊甜甜地笑了。
“姑娘你還沒告我你叫什么吶！”張阿姨拍了拍南伊的肩膀。
“我叫南伊，您叫我南伊就行！”她撓了撓臉蛋，“對了張阿姨，這是給您買的水果，請您收下。”
“不用不用。”
“這怎么好意思，您一定要收下，這是我的一番謝意！”
“好好好，南伊啊，今天中午你在阿姨家吃飯吧，你看阿姨剛從超市回來�！睆埌⒁虙熘缤柊銣嘏男θ�，“也讓你嘗嘗我的手藝！順給你做點(diǎn)營養(yǎng)的，補(bǔ)補(bǔ)你身子，不然瞧著多沒精神氣兒！”
“��？這······”
張阿姨溫柔地抓住南伊的手腕：“哎呀?jīng)]事沒事。”然后朝家門口走去，“一會兒你拿阿姨手機(jī)給你爸爸或者媽媽打個電話就行，讓他們放心。”
張阿姨人那么好，南伊也不忍心拒絕了，便一口答應(yīng)了。其實(shí)只要鄭秋菊有張阿姨的一半溫柔，南伊就會幸福的不得了�？舌嵡锞者@么多年還是沒能忘記南大志，被他傷害的失魂落魄，要不是他，鄭秋菊也不會落到如此地步。
張阿姨用鑰匙打開門拉著南伊進(jìn)去，屋里被打掃得很整潔。南伊早就料到張阿姨是那男生的母親，心里莫名緊張�？粗鴱埌⒁贪褨|西拿到廚房，又從廚房里出來。
“南伊不要客氣，隨便坐，當(dāng)成自己家�！比缓笥诌M(jìn)了廚房。
“嗯�！�
現(xiàn)在的大人幾乎都會這么招呼家里來的客人，什么隨便坐啊當(dāng)成自己家什么的，怎么可能嘛。難道自己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嗎？怎么好意思。南伊盯著客廳桌子上的一盤牛肉干，無奈地眨了眨眼�？粗厣戏胖囊煌帮嬃�，無奈地咬了咬嘴唇。
幾分鐘后，那個男生從房間里出來，換了一身休閑服。他就站在離她的幾米處，可以清晰地看見他左耳上的那枚小小的銀色耳釘。
“又是你�！蹦猩鷤�(cè)著身子，斜著眼睛，用一種可疑的目光看向南伊。然后直徑走到南伊跟前，彎下腰，瞇起眼睛一動不動地看著南伊。
南伊怔住。
他是近視眼嗎？
盯著南伊看了好久，南伊越來越不自在，更別說臉蛋了，紅得跟一猴屁股似的：“別看了，我長得不好看�！�
男生直起腰哈哈地笑出了聲，隨后坐到了南伊身邊，說：“我沒說你長得好看，我一般看長得比較丑的�！�
南伊盯著木質(zhì)地板奇怪地問：“長得丑有什么好看的？”
“因?yàn)槲乙^察你為什么長得這么丑�。 蹦猩鷵P(yáng)起嘴角，拿起一塊牛肉干放進(jìn)嘴里。
南伊倒吸了一口涼氣，眼睛還是直勾勾地盯著地板，一言不發(fā)。
“我叫顏一哲�！�
“嗯？”
“我叫顏一哲。”
“哦�！�
“我說我叫顏一哲�！�
“知道了啊�！蹦弦聊涿畹赝�。
“那你的名字呢！”
“我叫南伊�！�
qim
他雙手擊掌，從沙發(fā)上站了起來：“你小時候是不是學(xué)習(xí)特別好？”
南伊疑惑地看著他：“到六年級就不是了。啊······你怎么知道······”
“因?yàn)槟闶悄弦涟�。我也在那所學(xué)校念過書，你那次站在領(lǐng)獎臺上領(lǐng)獎的時候我見過你，所以我有印象。”他坐在她身旁，歪著頭看著她，漆黑的眸子如夜空一樣黑，如星星一般閃爍。
“哦，是嗎，哈······”南伊不好意思地?fù)狭藫项^。
“不過······”
顏一哲剛要說什么，張阿姨從廚房里出來了，手里拿著菜刀，穿著圍裙，一臉微笑的樣子看著他倆：“這么快就認(rèn)識了啊，還想著要幫你們互相介紹介紹的，”然后對顏一哲笑了笑，“一哲，這是媽的客人，你要好好款待款待，聽見沒？”然后又對南伊笑了笑，“南伊，這孩子有時候不懂事，你別理他就行了。”
南伊使勁兒地點(diǎn)頭。
張阿姨有個優(yōu)點(diǎn)，就是愛笑。
不像那個顏一哲，一臉陰沉沉地站在那里。
“行嘞，那我進(jìn)去做飯了，吃飯時候就叫你們，你倆好好玩�！�
“嗯，好。”
在吃飯前南伊給鄭秋菊打了電話，鄭秋菊什么也沒說就掛了電話，南伊攥著電話的手心一直不斷地在冒冷汗，說話時的嘴唇也瑟瑟發(fā)抖，直到顏一哲握住她的手腕。
午飯吃完后，張阿姨有事出不了門所以讓顏一哲去送送南伊，顏一哲走在路上就一直和南伊唧唧歪歪說個不停，想到什么說什么有什么閑話說什么。南伊盯著他的嘴巴就在想，這家伙廢話怎么這么多。然后吸了一口冷氣，舔了舔自己干裂的嘴唇。
也就這么聽著，南伊不知道自己要說什么該說什么能說什么，所以只好用“嗯”來敷衍。
她抬頭，天空凈藍(lán)明亮。
又下起了雪。
期末。
南伊很早就進(jìn)了班里，來到自己的座位上頓時火冒三丈，委屈一點(diǎn)一點(diǎn)涌進(jìn)心里，“誰弄的！”南伊看著自己濕透了的桌子，凳子，還有地面。
班里的人紛紛回過頭，看了她幾眼便繼續(xù)做自己的事情，每個人都是厭惡的眼神。
“誰弄的！”南伊再次怒吼。
整間教室仿佛死氣沉沉，漂浮著惡心的味道，沒有一個人回答。
坐在旁邊和幾個女生談笑的劉曉璐慢慢地走過來，看著她狼狽的模樣，吃驚地捂住嘴：“天啊南伊啊你這是惹誰了啊？”
目光對淺，那是恨到極點(diǎn)所放出的寒冷的光，恨之入骨。
她們開始廝打起來，沒有一個人過來拉架。
正巧，班主任端著東西地走進(jìn)了教室：“同學(xué)們，坐好了�！�
南伊甩開劉曉璐拽著自己的衣服，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用袖子擦干了所有的水，坐了下來。
南伊用手指輕輕碰了碰窗角，一層厚厚的灰塵，真臟。
“就個慫蛋，廢了她吧······”
“我現(xiàn)在就發(fā)短息叫人，媽逼不信了整不死她，敢這么狂······”
“我也幫你叫人······”
南伊緊緊抓著衣角，咬掉嘴上干裂的死皮。
是誰在遠(yuǎn)處遙望？是誰用力握住這僅有一粒微微散發(fā)的星點(diǎn)？是誰在黑夜與白晝間喃喃自語？
從深處散發(fā)出的腐爛的臭味，漸漸變成一塊令人啜泣的心。
在這個寒冷的世界，南伊怎么會有朋友呢。
南伊慌慌張張地跑出學(xué)校，不料卻被一個人抓住了胳膊，南伊猛地抬頭，瞳孔瞬間放大：“允······允浩？”
“你······”允浩也很驚訝，劉曉璐說的人竟然是她。
他握著南伊的胳膊沒有要放開的意思。
“允浩！快抓住她別讓她跑了！”身后傳來一伙人混亂的聲音。
南伊不可思議地看了他一眼，趁他沒注意，甩開他的手跑了。
他怎么會認(rèn)識劉曉璐他們呢？他也是混混嗎？可是這也不可能啊······他難道早就認(rèn)識了劉曉璐嗎······
南伊的心里好像被什么東西堵住了，鼻子酸酸的。
身后的人還在窮追不舍，南伊把他們繞來繞去，終于跑進(jìn)了巷子里，可是她錯了，這是另一條巷子，不是她每天上學(xué)放學(xué)所經(jīng)過的巷子，而這里，是磚頭和垃圾堆成的“死胡同”。
“媽的，讓你跑，你惹了劉曉璐就等于惹了我們，操！”一個染著酒紅色頭發(fā)的社會女人仰著頭瞪著南伊說道。
南伊沒有說話，眼角的余光一直停留在允浩身上，站在旁邊的允浩。
“按住她。”
“等一下！”南伊突然叫道。
“都死到臨頭了還有什么可說的，瞧你丫內(nèi)慫樣兒！”紅發(fā)女人摸了摸自己的一縷長發(fā)，笑著說。
“要不這樣，我們等開學(xué)再約架吧，現(xiàn)在施行暴力，被人看到就不好······”
“少他媽廢話！你是怕了吧？哼，現(xiàn)在有機(jī)會好好整你，憑什么非要等開學(xué)呢？你那么狂，缺個胳膊斷個腿也不算什么吧？”紅發(fā)女人揚(yáng)起嘴角，“給我按住她！”
南伊咬住顫抖的牙齒。
很快，南伊的身子不能再動了，紅發(fā)女人大跨步走過來，一個耳光響徹整個巷子。南伊的短發(fā)亂糟糟的，可笑至極。
如果現(xiàn)在有一股強(qiáng)大的力量可以掙脫，南伊一定會跑到允浩面前抓住他的衣領(lǐng)問道：看夠了么？我是不是很狼狽？
有人報了警，一陣陣警鈴聲穿過巷子。
“警察來了，快跑！”
不知是誰大喊一聲，那些混混立刻撒腿就跑，沒了命似的。
南伊長舒一口氣，一下子癱在地上，把頭埋在膝前，顫抖著肩膀，靠在墻壁上。
天空飄著的雪花很符合現(xiàn)在的場景，在一片白茫茫的雪中，鏡頭縮小，從上往下看，南伊就像一粒微不足道的小黑點(diǎn)，雖然一眼就能看見，卻無比渺小。
允浩冷漠的聲音隱隱傳來：“我救了你，你要怎么報答我？”
南伊抬起頭，浸滿淚水的眼睛望著他：“那······你說······我要怎么報答你······”
允浩俯視著她，聳了聳肩：“算了�！比缓笏紫律碜樱齑铰N近她的耳朵，散發(fā)出的熱氣令人恐懼：“我就幫你這一次�！�
“······謝謝······”南伊的眼淚又再次流出來，僵硬地站起身，沖著允浩的背影大喊道，“謝謝——”
謝謝，真的非常感謝。
不敢去想與自己無關(guān)的事情。
不過是救過南伊一命，沒什么大不了的，或許是人家覺得自己可憐才出手相救而已。
嘗試著去尋找能讓自己快樂的方法，可是那種像是刻印在內(nèi)心深處洶涌翻騰的感覺總是揮之不去。
讓人怎么把它抹掉呢？
“我要上學(xué)了你有完沒完？”
“沒完了！我就沒完怎么了！”
“可我還要上學(xué)啊這都幾點(diǎn)了你別鬧了！”
“什么叫我鬧？！你做的是人吃的嗎！你口口聲聲說你爸走了你會好好照顧我，那現(xiàn)在呢？！說過的話是你放出的屁嗎······”
天還沒亮，星光微微閃爍著，路上的行人越來越多，大風(fēng)把樹枝吹得搖搖晃晃，路燈也一亮一暗。
“行了你別鬧了�！蹦弦烈荒樀牟荒蜔�，甩開鄭秋菊的手大跨步走向門口。
鄭秋菊一個箭步?jīng)_上來，揪著南伊的衣服：“你上個學(xué)厲害了是嘛！你現(xiàn)在趕緊去把桌子上的粥給我倒了，然后給我做蛋炒飯，不然你別想上學(xué)！”
南伊皺緊眉頭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緩緩地說道：“好�！比缓笤俅嗡﹂_鄭秋菊的手，摘下書包放在沙發(fā)上，走到桌子前端起那碗已經(jīng)發(fā)涼的粥大口喝了下去。
做完早飯已經(jīng)是整整七點(diǎn)了，天空漸漸變得明亮起來，很顯然，上學(xué)已經(jīng)來不及了。
“給�！�
一碗蛋炒飯被南伊重重地放在桌子上，碗里還散發(fā)著濃濃的香味。看也沒看鄭秋菊，拿起書包摔門而去。
南伊碰了碰不小心劃破的食指，一陣陣疼痛感直竄指尖，血又溢了出來。
如果那時候南伊沒有給鄭秋菊重新做早飯的話，鄭秋菊會不會把房頂揭了呢？那也說不定呢。
氣喘吁吁的南伊推開門，站在原地低著頭聽著班主任的謾罵聲，她抬頭，盯著那張滿口臭味的大黃牙，還有那凌亂的爆炸頭，似笑非笑。
“······行了吧，就不讓你罰站了，進(jìn)去吧。”
南伊應(yīng)了一聲，走向自己的座位，下一秒，她愣住了。坐在自己位置上的人不就是······顏一哲嗎！她就站在他面前，他仰著頭對她傻笑著。
南伊偷偷瞟了一眼班主任：“這是我的座位�！�
“我知道��！”顏一哲抬起頭。
“那······”
“好了南伊，這位同學(xué)是插班生，就讓他坐在你的位置吧，等下去倉庫搬一套桌椅，然后坐在講臺這邊就行了。”班主任一臉嚴(yán)肅地對南伊說，還用手指了指她所要坐的地方。
“老師啊，不用了，南伊在這里不也是一個人坐嗎？正好我倆可以坐同桌，就不勞煩您費(fèi)心了�！鳖佉徽軟_著班主任笑了笑，眼睛瞇成一條彎彎的線。
“可南伊上課總是跟前面的同學(xué)說話，不會打擾你嗎？”
“怎么會呢，我上課是不會跟她說話的，您放心好了�！�
“那好，既然這樣，你們現(xiàn)在就去倉庫搬桌椅。”
顏一哲轉(zhuǎn)過頭笑了一下：“走啊�！�
南伊這才緩過神。
倉庫里，灰塵漫天。一張張桌椅落在地面，凳子也擺放的不整齊，上面還鋪滿了好幾層嗆鼻的灰塵。
“原來倉庫在學(xué)校后面啊，這里真大······咳咳······也真臟······”
“好多桌椅都壞了�！蹦弦翉澫卵鼘χ烂娲盗丝跉猓D時，“咳咳······咳咳······”
顏一哲一把拉過她：“你越吹越嗆�！�
“可是你看，這套全是好的，沒有壞的地方�！�
“那就搬這套�！鳖佉徽芟蛩闹芡送姷厣嫌幸粔K抹布，撿了起來，“我先擦干凈，一會兒我搬桌子，你就拿凳子�！�
南伊看了他一眼：“你怎么會來我們學(xué)校上學(xué)，怎么會來我們班呢？”
“我在那個學(xué)校名聲不好，所以就換了學(xué)校�！彼鬼�。
原來是這樣。
幾分鐘后，顏一哲擦完了桌椅，抹了一把臉上的灰塵：“好了，走吧�！�
蹲在地上的南伊迅速站起身，手指上已經(jīng)凝固的血因用力拿凳子又沖破皮溢了出來，鮮紅的血印在凳子下面的板上。
說實(shí)話，如果顏一哲跟允浩比的話，還是顏一哲比較俊一點(diǎn)。而允浩，最大的優(yōu)點(diǎn)就是那金燦燦的頭發(fā)，看起來很是柔軟。
一下課好多女生都圍了上來，堵得南伊出都出不去，只好趴在桌子上睡覺。
“我跟你說哦，你旁邊的那個女生性格不太好，而且學(xué)習(xí)也不好，你別搭理她······”
南伊愣住，抱著腦袋的手臂更緊了。
南伊突然想到允浩，允浩······到底是一個什么樣的人呢，他是好人嗎？
難道允浩喜歡劉曉璐嗎？
應(yīng)該不可能吧。
某種心理一旦產(chǎn)生，不管是好是壞，都是陰影。
可是，為什么不能互相信任，為什么不能互相理解。如果要用打架的方式來解決任何問題的話，那語言和智慧還有什么價值。
每個人都要成為啞巴嗎？
如果什么都不去做，什么都不去想。這樣，就可以保護(hù)自己了吧。
南伊收拾好書包正準(zhǔn)備回家，門外一聲怒吼傳進(jìn)班里：“南伊你給我出來！”
南伊抬頭一看，顏一哲正背著書包站在門口，怒氣沖沖。
南伊剛出班門口，手腕被他用力扣住。
“你······你怎么了？”南伊的腿太短，跟不上他的腳步，只能用小跑。
顏一哲現(xiàn)在的眼神冷漠至極，板著一張臉，南伊看得出來他現(xiàn)在是滿腔怒焰，還是少說話比較好。
到了隔壁班門口，顏一哲松開南伊的手腕走了進(jìn)去，幾秒后，他出來，身后還站著一個人，是允浩。
“是不是她？”顏一哲側(cè)過頭。
“是又怎樣？”允浩站在他身后。
顏一哲徹底被他激怒，一拳上去把他打倒在地。
“顏一哲你干什么呢！”南伊沖上前拉住他的手臂。
允浩冷笑幾聲：“明天晚上放學(xué)后在巷子見面。”
走廊里只剩下顏一哲和南伊。
南伊面對他，忍不住開口：“到底怎么回事？”
樓道的燈光有些昏暗，照在頭頂上發(fā)出輕微的滋滋聲。細(xì)碎的劉海遮住他的眼睛，他挺直筆直的身子，不語。南伊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咬著嘴唇。
南伊像往常一樣來到學(xué)校，然后放下書包拿出一張紙和一支筆，在上面寫了字：
你今天晚上準(zhǔn)備怎么做？
然后折成小方塊扔到顏一哲的桌子上。
顏一哲打開紙條，滿臉黑線地瞪著她：“能用嘴說話為什么不用？至于那么神秘嗎？”
南伊偏過頭看向窗外，假裝與他什么都沒有發(fā)生。
“你再不把頭扭過來我就不回答你了！”顏一哲有些生氣。
南伊還是一動不動地看著窗外，小聲地說：“寫在紙上啦。”
顏一哲急了，一把扳過她的肩膀，可南伊的脖子還沒反應(yīng)過來：“啊！”
嘎——嘣——
“抽筋了抽筋了！”南伊努力地把自己的聲音克制到最低，狠狠給了他一拳。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
“脖子！脖子！”南伊胡亂地抓著他的衣服小聲地叫著。
顏一哲突然想到了什么，抿了抿嘴，側(cè)過身舉雙手夾住了南伊的臉蛋，一用力！
“�。 蹦弦吝谘肋肿斓乜粗�。
等等！
喲？好了！
暗藍(lán)色的天空微風(fēng)習(xí)習(xí)，月亮的周圍散發(fā)著淡金色的光芒，籠罩大地。傍晚顯得格外安靜，街道兩旁矮矮的樹木像是快要睡著了。
顏一哲放下電話，皺了皺眉：“你先回家�！�
南伊睜大眼睛：“那怎么行······”
“你先回家！這里沒你的事。”
“可是······”
“難道你想送死嗎？”顏一哲喝下最后一口礦泉水隨手扔進(jìn)了不遠(yuǎn)處的垃圾桶，“離開這里，快點(diǎn)�！�
南伊擔(dān)憂地看著他，經(jīng)過再三猶豫，最終舔了下干裂的嘴唇，低頭轉(zhuǎn)過身，慢慢地走著。
“快跑！”
不知道怎么回事，南伊的雙腿便不由自主地?cái)[動起來，短發(fā)也一上一下地起伏著。
他真的······沒事嗎······
南伊跑得越來越快······越來越快······
南伊記得小時候看見過一只很可怕的蟲子，渾身都是惡心的膿色液體，后面背著黑色的外殼，每爬一步都會留下黏黏的液體。南伊想，這應(yīng)該是最可怕的蟲子了吧。當(dāng)南伊拿著放大鏡對著蟲子身體的時候，頭頂上方的太陽直射入放大鏡中，很快就聽到砰地一聲。南伊坐在地上，后來才明白，強(qiáng)者勝，弱者，只有死。
生活到底是誰的過錯？
快到家門口時，南伊止住腳步。
當(dāng)南伊跑到巷子里彎腰喘氣的時候，眼睛突然死死盯住一個角落。
他靠在墻上閉著眼睛，嘴角殘留著血絲，周圍全是血紅色的痕跡，從額頭順流而下的鮮血浸滿了衣領(lǐng)，臉上也青一塊紫一塊的。
他以前是那么陽光愛笑的男孩子，原本可以好好地學(xué)習(xí)，可以平平安安地過著自己想要的生活。
“顏一哲······”南伊害怕地站在原地，想上前去抱住他，可發(fā)現(xiàn)自己的腳根本動不了，也根本沒有勇氣。
不想讓他受傷害的······
“南伊······”
南伊瞬間睜大眼睛，腳向前挪了一步：“顏一哲！”然后跑到他身邊蹲下來。
他睜開眼睛溫柔地看著南伊，舉起纖細(xì)的手指輕輕掐住她的臉蛋，顫抖著張開嘴：“對不起�！�
“什么��！”南伊握住他的手，“應(yīng)該是我說對不起才對！”
顏一哲笑了笑，然后緩緩地閉上眼睛。
“顏一哲！顏一哲你醒醒，你不要睡著了！不要睡著了啊······”
真是笨蛋，打不過就跑啊，為什么打不過還要硬打下去······
怎么都不擔(dān)心自己的安危呢。
中市醫(yī)院。
“病人已經(jīng)沒有生命危險了，只是不要做劇烈運(yùn)動，當(dāng)然還有一些皮外傷需要進(jìn)行處理，趕緊通知家長過來付醫(yī)藥費(fèi)吧。”
“嗯，謝謝�！�
躺在病床上的人還在昏迷不醒，額頭包著一層層紗布，整張臉?biāo)坪醺蓛袅嗽S多，只不過嘴角還有著幾塊淤青。
窗臺上的滿天星真是漂亮，可惜卻沒有香味，如果能有香味的話，就會有更多的人喜歡了吧。
南伊攥著衣角，看著他。正巧，他醒過來了。
南伊笑了笑。
他躺在床上，和她對視著。
其實(shí)南伊和劉曉璐是同類人，顏一哲和允浩是同類人。就像允浩喜歡劉曉璐，可她卻喜歡著顏一哲。就像顏一哲喜歡著南伊，可她卻一直在意著允浩。
人類愚蠢嗎？也許有時候會這樣吧。
喜歡著不喜歡自己的人有多辛苦，被喜歡的人有多幸福。
人類會有感知幸福的能力嗎？沒有吧。如果有的話，那么會朝正確的方向發(fā)展嗎？最初的面孔，最初的開始，明明都已經(jīng)喜歡上了怎么還會轉(zhuǎn)移方向去喜歡別人。
早晨下了一場大雪，中午天氣還是不錯的，畢竟有陽光，今天中午一定積滿了好多好多美麗的雪。南伊來到公園的長椅坐了下來，吸了口清新的空氣，又哈出一口熱乎乎的白氣。
為了要請顏一哲吃頓飯，南伊早早便來到公園等著他。
踩著積雪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南伊站起身，抬頭一看：“來了啊。”
“嗯�！�
“想吃什么？”南伊抖了抖手上的雪，放進(jìn)衣兜。
顏一哲在她旁邊坐了下來：“聽說附近的一家牛肉面很好吃，要不要嘗嘗？”
“嗯�！�
“那還等什么，走啊。”說完，顏一哲起身朝公園大門跑了過去。
“顏一哲路這么滑你跑什么��！等等我！”南伊剛試著跑一步，差點(diǎn)就摔在地上，“哎呦，閃著腰了······”
到了牛肉面館，顏一哲找個靠窗戶的位置坐了下來，示意讓南伊去點(diǎn)餐。南伊沖他做了個鬼臉，然后走到柜臺前：“兩碗牛肉面。”
南伊排隊(duì)的時候偷偷瞄了眼顏一哲，發(fā)現(xiàn)他正在看著自己，便迅速移開視線，咽了咽口水。
南伊端著兩碗牛肉面坐在顏一哲的對面。
“天啊，南伊，咱倆的碗差別也太大了吧。”顏一哲大吃一驚，拿起筷子連忙扒拉著碗里的面。
“那個······我忘了問你要加什么，所以就加了點(diǎn)香菜，你要是想加什么的話，盡管去跟她說好了�！蹦弦林噶酥腹衽_前的那位美女。
“長成這樣還來嚇唬人就是她的不對了，妝似乎也太濃了吧！”
“你什么眼光，人家明明是大美女�！�
“你什么眼光，人家明明是老妖精�！�
南伊咯咯地笑了出來：“好了，快吃吧。”
“這么清淡讓我怎么吃。”
“閉嘴，愛吃不吃�！�
“那只好吃了。話說你碗里放那么多辣椒作甚，還嫌臉上的痘痘不夠多嗎？”
“顏一哲你閉嘴�！�
“還有你放那么多香菜作甚，還嫌皮膚不夠黑嗎？”
“······”
“你的吃相難看死了。”
“顏一哲！”
“我閉嘴就是了�！�
正吃得起勁，劉曉璐挎著一個粉皮包包踩著高跟鞋跟在允浩身后走了進(jìn)來。
“真是冤家路窄。南伊，我們走�！�
當(dāng)他們快要走到門口時，劉曉璐一個箭步?jīng)_上來抓住南伊的手腕：“著什么急呀？不就是碰了個面嘛，怎么像老鼠見了貓一樣拼命地往洞里鉆啊�！�
“因?yàn)椴幌肟匆娔菑垚盒牡淖炷�。”顏一哲扯了扯嘴角，拉著南伊走了出去�?br />
走出牛肉館，顏一哲松開她的手：“剛剛怎么那么蔫兒？”
“什么？”
“不是挺能貧的么，看見允浩就說不出話了？”
南伊勉強(qiáng)擠出笑容：“前面有一家冰激凌店，你要不要吃······”
“回答我的問題。”
“你是喜歡吃香草的呢還是巧克力的······”
“南伊�！�
“啊一定是巧克力的······”
“南伊！”顏一哲惱火，按住她，“回答我的問題�！�
良久，南伊一語未發(fā)，那雙握住南伊胳膊的手指在寒冷的空氣中凍得通紅。
顏一哲的眼睛有些濕潤，哽咽道：“他有什么好？南伊，如果你覺得我哪點(diǎn)做的不好或者什么地方讓你討厭了你只要告訴我我會改啊。我哪點(diǎn)比不上他，我覺得我學(xué)習(xí)也是不錯的我特長也非常廣泛啊。而且那天打架是我低估了他，我以為我一個人可以打得過他們，我以為······南伊，你的目光到底有沒有在我身上停留片刻？”
南伊把頭埋在胸前，不語。
“你選擇沉默�！鳖佉徽苄α诵Γ冻稣R潔白的牙齒，“我送你回家，不許拒絕�！�
運(yùn)動會正式開幕。
暖洋洋的陽光照著大地，涼爽的風(fēng)穿過頭發(fā)，吹過耳朵。
“同學(xué)們，這是最后的一次運(yùn)動會，希望大家踴躍······”
校長手里的麥克風(fēng)似乎有些壞了，一邊說話一邊用手不停地拍著話筒，“喂？喂？能聽見嗎······”校長皺著眉頭。
底下的學(xué)生嘻嘻哈哈地發(fā)出一些奇怪的聲音。
啊，還是老樣子。
“南伊，我的長跑項(xiàng)目好像在第一個�！鳖佉徽茏谂赃�，指著手里的單子說道。
“嗯，加油！�！�
“你真的不報名嗎，多好的天氣多適合運(yùn)動，畢竟這是最后一次運(yùn)動會。”
“不�！蹦弦列牟辉谘傻鼗卮�，眼角的余光從走出班級到坐在這里一直在尋找著一個身影。
“南伊，我們玩?zhèn)�游戲吧�！�
“什么��？”
“我去比賽的時候，只要你站在座位上大聲為我喊加油的話，我就答應(yīng)你一個條件�！彼α诵�，“如果你沒有勇氣喊的話，就答應(yīng)我一個條件。”
“我不同意！”南伊立刻反駁。
“哼，那我就告訴全校你喜歡那個誰��？允浩是吧？對就是允浩�！�
“顏一哲你腦袋是不是壞掉了啊！這么丟人的事我才不要呢！”
“我讓你······很丟人嗎？”
南伊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連忙低下頭：“我不是這個意思······”
“請參加男子800米長跑的選手到操場準(zhǔn)備�！�
顏一哲站起身，對她笑了笑：“你看著辦�！�
望著他的背影，南伊咬了咬嘴角的死皮，不就是一句加油嗎，他真的那么在意嗎，那如果不給他喊加油，后果會是怎樣呢。
南伊抬頭看了看天空，沒有白云，沒有鳥在飛來飛去，只有一望無際的蔚藍(lán)天空。
“請參賽選手到起跑線上做好準(zhǔn)備�！碧鹛鸬穆曇粼俅雾懫稹�
顏一哲挽起袖子，站在起跑線上，一眼就看到了人群里的南伊，他一動不動地注視著她，然后向她招了招手。
南伊撓了撓臉，抿唇輕笑。
隨著一聲哨令，他矯健的身姿舒展開來，黑色的短發(fā)在風(fēng)中擺動。
很快他就跑到了第一，把后面的人甩的遠(yuǎn)遠(yuǎn)的。
南伊呆住了：這家伙行啊。
頓時周圍的女生瞬間爆發(fā)了出來。
“顏一哲加油！顏一哲加油！”
隱約可以聽到劉曉璐的聲音。
突然后面的人追了上來，顏一哲看到后也使足了勁兒地往上追。
南伊瞇了瞇眼睛，只能看得見那一抹金色的頭發(fā)······那不是允浩嗎。他也報名了長跑嗎？他的特長也是長跑嗎？
快要跑到這里了，快要跑到這里了。
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南伊緩緩地站了起來，眼睛死死地盯住允浩。
耳邊的聲音更加混亂，有的在為顏一哲加油，有的在為允浩吶喊。南伊突然想到了什么，張了張嘴，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
恍惚中，顏一哲只是看了一眼南伊，而南伊一直都在盯著允浩。顏一哲跑了幾步后站在原地，神情落寞，滿是失望。
南伊看見跑道上站著一個人，然后清醒過來了。
顏一哲回到座位上的時候表情十分冷漠，板著一張臉坐在那里。南伊僵硬著身子，連大氣都不敢喘。
運(yùn)動會開了一個上午，中午結(jié)束后大家都各自回各自的家。南伊想和顏一哲說聲對不起，不知道該用什么方式來彌補(bǔ)對他的傷害，一句對不起應(yīng)該會被原諒吧。
出了校門后南伊追了上來，跑到他前面，轉(zhuǎn)過身擋住他的路，一臉歉意地說道：“對不起，剛剛的事情你應(yīng)該會原諒我吧？”
南伊皺眉緊張地看著他。
“你知不知道，如果當(dāng)時你肯看我一眼的話，就一眼，我就不會連動都不動一下�！鳖佉徽芫徚丝跉�，“想讓我原諒你嗎？你要做出一點(diǎn)誠意才值得被原諒�！�
“那我要怎么做出的誠意你才會原諒？”
“如果你做不出來或者想不到的話，那就別指望我會原諒你�！�
南伊還想說什么，可看著他頭也不回的背影，也不想再說話了。
這人怎么這么小心眼？
南伊撇了撇嘴。
憑什么讓你原諒！
每天早晨上學(xué)顏一哲都要比南伊來得早，每次當(dāng)南伊來得時候都會看見顏一哲一臉不在意的表情坐在那里看語文書。
真的生氣了嗎······
一天中午南伊去食堂打飯，劉曉璐突然插在南伊前面，南伊只是厭惡地看了她一眼，沒想到她張口就罵：“怎么了？還不能插隊(duì)嗎？南伊你以為你是誰��？天天寸步不離地跟在顏一哲身后，沒看見人家這幾天都不理你么？真是惡心死了�！�
“你說什么呢？誰天天跟在顏一哲身后？”
她冷笑道：“還能是誰？”然后轉(zhuǎn)過身繼續(xù)排隊(duì)。
他就坐在角落里的一個位置安靜地吃著飯。
這種你不言我不語的日子足足過了兩個星期，兩個星期后，顏一哲終于忍不住了。下午放學(xué)，顏一哲偷偷地跟在南伊身后，到了十字路口，他停住腳步：“南伊�！�
熟悉的聲音響起，南伊回過頭，身后的人望著自己，兩眼通紅。
“你連一絲希望都不給我嗎？”他朝自己走了過來，“真的再也不和我說話了嗎？”他吸了吸鼻子，“不是說做出誠意讓我原諒嗎，那為什么你比我還冷淡？”
南伊扯了扯嘴角：“我說顏一哲啊，是誰不和誰說話？而且是你非要讓我做出誠意，那我問你，我做出的什么誠意才會值得你原諒呢？”
他低頭：“誠意不過就是你給我買一塊錢的冰棍兒我都會笑著接住，不過就是你請我吃一碗五塊錢的牛肉面即使沒有味道我也會吃個精光；誠意不過就是在課堂上你突然對我笑了一下我也會開心好幾天，不過就是有人欺負(fù)你你沖我看一眼我也會把他打個半死�！彼蛄嗣蜃�，“可是你什么都沒有做�！�
南伊看著他的眼睛，心里有股莫名的酸楚。
“原本你做出誠意讓我原諒之后我就不會再讓你答應(yīng)我的條件了，可我給你機(jī)會你不用，那我就真沒辦法了。所以，你要答應(yīng)我一個條件。不管我說什么，你都要答應(yīng)�！�
“憑什么！我就不答應(yīng)你能把我怎么樣！顏一哲我發(fā)現(xiàn)你這個人怎么這樣，怎么這么小心眼兒！”南伊立刻抬起頭，死死地瞪著他。
“想耍賴皮嗎？這可不像你�！�
“我那時候有答應(yīng)要給你喊加油嗎！是你在咄咄逼人張口就是！”南伊似乎要抓狂起來。
“那我明天就告訴允浩說你單戀他很久了。”
“顏一哲！”南伊氣得倒吸一口冷氣，咬了咬牙，“好，我答應(yīng)你······但是······你可不可以······不要太過分？”
她低著頭，不敢看他的眼睛，可她不知道，他的眼睛早已盛滿淚水。
從他的視線看去，南伊的劉海擋住緊閉的雙眼，就像個犯了錯的孩子。
那犯了錯的孩子會輕松地承認(rèn)錯誤并且改正嗎？
嗯，不會。
南伊覺得氣氛不對，猛地一抬頭，看見滿臉都是淚痕的顏一哲。
把一個男孩子招哭了，會很奇怪吧。
“南伊你真是個笨蛋�！彼煅实�。
南伊慌張地看著他：“你······你你別哭啊，好端端的怎么哭了啊，對不起還不行嗎？”
顏一哲看著她，這么可愛的一個姑娘，嘴里說出的話只有對不起沒有別的嗎。看她緊張的樣子，真是好笑。
“喂，南伊�！彼α诵�，“你是真的非常非常喜歡那個允浩嗎？”
南伊害羞地低下頭。
“沒關(guān)系，你盡管告訴我，我不會告訴別人�！�
南伊還是低著頭。
“想追他嗎？”
他垂眸，語氣清淡。
體育老師突然病倒，同學(xué)們聽到這件事后長嘆一聲，然后便開始抱怨著。班主任為此事也很傷腦筋，便打電話請別的體育老師代課。
天空陰沉沉的，真怕一聲雷鳴就會傾盆大雨。當(dāng)同學(xué)們站到操場時，那股歡快的勁兒仿佛被這種沉悶的氣氛壓了下去，隊(duì)伍里立刻就有了抱怨聲和談笑聲。而體育老師則是背著手一臉嚴(yán)肅地看著眼前扭曲的隊(duì)伍，估計(jì)心里早有一團(tuán)快要爆發(fā)的怒火。
“給我站好！”他大聲呵斥，瞪著兩個小眼珠子，額頭上的青筋像一條蠕動的蟲子，他背著手來回走動著，用一種欠了他八百萬的眼神掃了掃全班同學(xué)，“你們班紀(jì)律實(shí)在太亂，所以······給我繞操場跑十圈！”
話剛說完，隊(duì)伍里的人像是炸開了鍋，嘰嘰地說個不停。十圈啊！雖然操場并不大，但是十圈真的不少。每天早晨的第二節(jié)課下課，全學(xué)校都要圍著操場跑兩圈，最多也就三圈，從來沒超過四圈啊，這老師真是瘋了。
顏一哲看向南伊，發(fā)現(xiàn)她正低著頭想什么。
他剛想跟南伊說什么，體育老師猛地大喊一聲：“立正！”
在跑的過程中，空氣越來越悶，南伊的身體有些不適，腳步也就逐漸跟不上隊(duì)伍。但幸好是最后一排，老師看不見。
顏一哲皺眉，扭過頭問道：“怎么了？”
南伊抿著嘴搖了搖頭，額頭上的冷汗越來越多，滴滴答答掉在了領(lǐng)子上。
“堅(jiān)持住啊，快第八圈了�！彼α诵Α�
南伊望了望前面······怎么一片漆黑······怎么還有太陽······雙腳越來越輕······越來越輕······看不見了······看不見了······
“南伊！你跑哪兒去啊你！跑錯了！喂回來！”
叫喊聲······還有好多人的叫喊聲······好多人······
南伊的頭猛的一疼，倒在地上。
天空“轟”的一聲，應(yīng)該是下雨了吧。
好大的雨。
中市醫(yī)院。
“南伊，哪里還不舒服嗎？”班主任扶著床沿，一臉擔(dān)心地問道。
南伊搖了搖頭：“沒事，我已經(jīng)好多了�！�
“南伊啊，給你媽媽打電話了，可一直是沒人接的狀態(tài)。由于你現(xiàn)在身體太弱，下午你就在家休息休息吧，老師會幫你安排的�！�
“好�！�
南伊揉了揉胸口，用力地呼吸著。她歪頭，看到枕頭邊上有一張紙，于是打開紙條，上面是顏一哲干凈的字體：
好好休息，我?guī)湍阕龉P記。
南伊笑了笑，把紙條疊好，裝進(jìn)口袋。
有次顏一哲把受到的零食遞到南伊手上的時候，恰好被零食的主人看到，那是一個扎著馬尾辮的女生，雖然有些胖，但是很可愛。她睜著淚眼汪汪的眼睛看著南伊手里的東西，那是用非常精致的紙包裝的巧克力，然后又向顏一哲不解地望去。南伊剛想上前解釋，那位女生卻抹了把眼淚跑開了。
南伊把手里的巧克力還給顏一哲：“以后你不用再把收到的零食給我了，讓別人看見會很尷尬的。你現(xiàn)在就去追那個女生，跟她說對不起�！�
顏一哲翻了個白眼，不好意思地?fù)狭藫项^。
南伊推了推他：”去追��！“
找到那個女生后，看見她蹲在操場欄桿的夾角那里抱著手臂默默地哭泣著。南伊給沖顏一哲使了個眼色，他二話沒說上去一把拉起那個女生。
那個女生見到他是又高興又害怕，臉上的頭發(fā)和鼻涕纏到一起，一副狼狽的樣子望著他。顏一哲似乎是被她的模樣嚇到了，后退了好幾步。
南伊見情況不妙，趕緊上前沖著那個女生笑了笑：“那個什么，你誤會他了�！蹦弦令┝艘谎壅驹谒赃叺念佉徽�，“我哥他不喜歡吃巧克力，可是他怕你傷心不敢拒絕你，所以他就想讓我?guī)兔Τ缘簟Ｕ帽荒憧匆娏�，真是對不起。”南伊一把搶過顏一哲手里的巧克力，“如果你不想讓我吃的話我就不吃，給你�！�
那個女生皺了皺眉，看了看顏一哲，又看了看南伊：“他······他是你哥哥？”
“嗯，他只是我哥哥而已�！�
那個女生看了一眼南伊手里的巧克力，破涕為笑道：“沒關(guān)系，你吃吧�！�
“啊真的，那我就不客氣了�！蹦弦敛痖_袋子，咬了一口，“其實(shí)啊，我哥挺喜歡你的，只不過他不知道怎么表······��！”
還沒說完，手臂被顏一哲擰了一把，生疼生疼的。
為了安慰那個女生，南伊又說：“你看，他現(xiàn)在還在害羞······”
南伊再次被擰了一把，然后被顏一哲拉走了。
“改天再聊啊，嫂子！”
那個女生低著頭，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臉蛋通紅。
顏一哲瞪了南伊一眼：“瞎說什么！”
南伊一邊嚼著巧克力一邊說：“這你就不懂了吧，女生哭泣的時候一定要用最適當(dāng)?shù)脑拋戆参克@樣她就不哭了，也就不難過了。不是很好嗎？”
顏一哲瞪著她：“明明前半句說得還挺好，后半句簡直越說越不著調(diào)。還嫂子，虧你說得出口�！�
“別生氣嘛這有什么的，總之能讓她開心不就好了�！蹦弦翝M不在乎地說。
顏一哲被她氣得一個字都說不出口，只好無奈地跑掉了。
南伊的嘴已經(jīng)被巧克力塞滿，愣在原地，”噗“地一下笑了出來。
“家里這么亂你能不能收拾一下啊，我天天上學(xué)時間真的不多。”
“你能耐了啊，還教訓(xùn)起我來了，怎么不想想你那一大筆學(xué)費(fèi)是誰給出的！”
“可是你好歹也收拾一下吧，別什么事情都讓我做，那你天天在家里干什么？”
“怎么了！就讓你做怎么了！是你說你爸走了會好好照顧我的！你現(xiàn)在做到了嗎！”
“我說你能不能別老拿這句話當(dāng)你什么都不想做的借口！”
“借口？我天天拿錢供你吃穿供你喝你還有理了！”
“那是他每月寄來的錢又不是你掙來的，而且你也該找份工作了吧，別天天什么事都不做。你也不想想，他走了之后你有做過一次家務(wù)有進(jìn)過一次廚房嗎？”
“我就什么都不做怎么了，你做一下能死嗎！”
“那你做一下能死�。 �
一個空酒瓶飛過去，南伊敏捷地側(cè)過身，吸了口涼氣，逃出了這間屋子。
當(dāng)南伊重重地關(guān)上門的時候，鄭秋菊坐在凳子上，僵硬著身子，眼淚刷刷地掉在地上。黑漆漆的屋子，鄭秋菊就那么坐在凳子上，一坐就是一晚。
她的腦海里一直回憶著南伊剛才說的話：
······你能不能別老拿這句話當(dāng)你什么都不想做的借口······
······你也該找份工作了吧，別天天什么事都不做······
······爸爸走了之后你有做過一次家務(wù)有進(jìn)過一次廚房嗎······
······那你做一下能死啊······
鄭秋菊做錯了事情也會自我反省的吧，這樣就已經(jīng)是個很好的開頭了。如果鄭秋菊出去打工，然后每月再加上南大志寄來的錢，那樣的日子就會好過多了吧。
南伊真不知道鄭秋菊是怎么想的，那種一努力就會過上好日子的想法，她有沒有想過。哪怕只想過一分一秒，可怕的是一秒都沒想過。
鄭秋菊點(diǎn)起一根煙，閉上了眼睛。
人死后會變成什么？靈魂？空氣？泡沫？鬼怪？動物？植物？
南伊曾經(jīng)問過一個同學(xué)，同學(xué)是這樣回答她的：“人死后，靈魂會抽出身體去自己想去的地方。但是，在死之前是非常痛苦的。比如你被活活燒死或者不幸溺水，在這個過程中你要承受的，會比你想象中更加痛苦。”
“那有沒有意識呢？”
“意識······應(yīng)該會有吧�！�
得知那位胖胖的女生有一個很好聽的名字叫——崔尚。
放學(xué)時，南伊碰見了她，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崔尚？”
“嗨，南伊。”
“一起回家嗎？我?guī)憷@一次巷子�！�
“巷子？”
“嗯？害怕啊？”
“才沒有呢，繞就繞�！�
崔尚這個女生，仔細(xì)看也蠻可愛的。她咧嘴一笑，會露出兩個潔白的小虎牙。紅潤的臉蛋和黑直的馬尾辮，還有那胖胖的身材，可愛至極。
這么可愛又單純的女生真是讓人羨慕。
剛走進(jìn)巷子不久，里面就傳來拳頭碰撞的聲音。
南伊和崔尚疑惑地走了過去，碰撞的聲音越來越響。突然南伊睜大了眼睛緊盯著那個被打的人，心臟仿佛被提到了嗓子眼兒。
“咦？那不是我們班的允浩嗎？”崔尚說道。
那是幾個混小子，他們穿著奇怪的衣服，頭發(fā)被染得五顏六色。更奇怪的是，允浩竟然不還手。難道允浩打不過他們嗎？
“南伊······我們快走吧······我······我害怕啊······”身后的崔尚緊緊抓著南伊的胳膊。
那些人越來越過分，落在允浩身上的拳頭加重了許多，甚至還用上了腳。
“崔尚，你有沒有帶手機(jī)······”
話還沒說完，只見其中的一個混混后退了幾步，撿起一塊磚頭。
南伊想都沒想，一股腦沖了上去。
“南伊！”
誰的聲音？
該不會是······
允浩咬著牙趴在地上，看到一抹黑色的身影擋在自己的面前。然后，緩緩地，倒在地上。一張扭曲的臉躺在他身邊，皺著眉緊閉著雙眼。
南伊握緊拳頭的手因沒有意識而逐漸放松，一股熱流隨著臉龐滑落。
耳邊是吵鬧聲，還有好多人混雜的聲音。
南伊猛地睜開眼睛。
“我們家南伊是被你害的對不對！我們家南伊要是有個什么三長兩短你就等著蹲監(jiān)獄吧你······”
“阿姨，我跟您說了多少遍了，是她自己要沖上來的······您不要把所有的責(zé)任都推向我好不好？”
“怎么不是你了？你一定跟我家南伊有什么關(guān)系，不然的話我們家南伊怎么會被磚頭砸傷！”
“我真是跟您說不清了······”
“你說不清你說不清！你沒有理由你當(dāng)然說不清······”
床邊站著鄭秋菊、允浩、還有顏一哲。
南伊剛想坐起來，被白色紗布包裹著的額頭立刻一陣疼痛。
顏一哲朝自己看了過來，驚喜地說：“你醒了�！�
話剛一落，他們都圍了上來。鄭秋菊見南伊醒了，趕緊跑出去叫醫(yī)生。
此時病房里只剩下他們?nèi)齻�。
南伊見他倆都不說話，于是閉上了眼睛。
好尷尬的場面。
額頭上的那道口子還在隱隱地疼著。
“對不起�！痹屎谱呱锨�，淡淡的口吻。
“對不起有什么用，說一句對不起就可以減輕她的痛苦嗎？”顏一哲一把提起允浩的衣領(lǐng)，憤怒地看著他。
“那你讓我怎么辦，難道讓我去死嗎？”允浩斜著眼。
顏一哲冷笑，松開允浩的衣領(lǐng)，朝他白皙的臉上就是一拳：“我還真希望你去死！”
“不要打了！”南伊跌跌撞撞地下床，試圖想要拉住顏一哲。
可就在他要拿起旁邊凳子的時候，南伊又沖過去擋在了允浩的面前了，伸出胳膊害怕地緊緊閉上了眼睛。
幾秒后，凳子始終沒有落下來。
南伊睜開眼睛。
凳子被舉在半空中，那只抓著凳子腿的手似乎用盡了所有的力氣。從腳尖到身體，那股憤恨的怒氣從下往上沖上手臂，然后被狠狠握到手里。
在熾熱的燈管下泛著白光的手指，骨節(jié)分明。
顏一哲眉宇緊鎖，失神地看著她，他深邃的眸子逐漸黯淡，許久，他放下凳子，走出了房間。
南伊僵在原地，快要掉落下來的眼淚被南伊一下子憋了回去。
顏一哲，對不起。
因?yàn)轭^被砸傷的緣故，南伊一直沒來上學(xué)，新課也落下了好多。消息那么靈通，一傳十十傳百沒兩天整個年級都知道了。
別人嘴里說的和真實(shí)經(jīng)歷的事情真是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總有那么幾個嘴里吐不出象牙的人在一旁說三道四，流言蜚語滿天都是。
南伊終于來上學(xué)，額頭上的傷痕還是很明顯，這讓南伊不得不帶上帽子。
他們兩個僵坐著，沒一會兒，顏一哲掏出一本書假裝地看起來。
南伊“咯咯”地笑了一聲：“書都拿反了�！�
顏一哲瞪了她一眼，撇了撇嘴，問道：“頭還疼么？”
“不疼�！蹦弦撂鹛鸬匦α诵�。
“哼，沒把你砸成腦癱就不錯了，還笑得出來。”
“只要沒死，就要多笑嘛�！�
“笨蛋�！鳖佉徽苄÷暤卣f了句。
“嗯？什么？你說什么？”
“我說你現(xiàn)在就快成腦癱了�！�
“不帶你這么詛咒我的！”南伊拿起筆袋朝他砸去。
然后教室里響起一聲哀嚎，接著是不斷的笑聲。
那天晚上的事情好像沒有發(fā)生過。
也許他也不想提吧。
奶茶店。
“那你說還有什么辦法？”
“讓我好好想想�！�
“快想快想，拜托拜托！”
“我又不是電腦，什么辦法都有。”
兩杯奶茶熱騰騰的香氣繞在鼻尖，屋內(nèi)放的音樂真符合現(xiàn)在的心情。既愉悅，又帶著一絲激動。
過了幾分鐘，南伊吸了口自己的奶茶：“想出來沒有？”
“怎么可能那么快，你好歹讓我構(gòu)思一下場景和語言吧？”顏一哲一臉的不愉快。
“······”
“嗯······”他揉了揉眼睛，“你給我三天的時間吧，我對這種事情不是很拿手�！�
“什么？要三天的時間啊？”南伊差點(diǎn)從座位上跳了起來。
他見南伊有些不高興，把她按到座位上，用溫柔的語氣對她說：“那兩天總可以了吧？兩天，你只需要給我兩天的時間我就可以想出辦法，好不好？”
南伊這才點(diǎn)了點(diǎn)頭。
店內(nèi)的音樂還在一首一首地播放著，這次是張靚穎的《遇見》。柔和的音樂慢慢響起，讓人的心情舒暢起來。
和顏一哲聊了一些無聊的話題，突然他扯開了話題，盯著南伊：“你就那么喜歡允浩？”
反正他早就知道自己喜歡的人是允浩了，那就沒有什么需要掩飾的了。
南伊點(diǎn)點(diǎn)頭：“嗯，特別喜歡�！�
“話說你到底喜歡他什么？”
“嗯，我也不知道。感覺吧，感覺對了就喜歡�！�
顏一哲不屑地說道：“哼，感覺�！�
“嗯感覺，感覺很準(zhǔn)的，感覺一旦對了，就喜歡上了�！�
“只要還有感覺，就會一直喜歡嗎？”
南伊沉思了一會兒，抬起頭：“當(dāng)然啊。”然后笑了笑，“畢竟我是第一次這么喜歡一個人呢�！�
好，等你不喜歡他了我就想辦法讓你喜歡我。
顏一哲饒有興趣地盯著正在喝奶茶的南伊，咂了咂嘴，玩弄著手里的吸管。
一天中午，南伊來到鄭秋菊的門前，敲了敲門：“中午了，你想吃什么，我去做�！�
里面是幾聲咳嗽：“我不想吃�！�
“不吃東西怎么行？”
“不吃！”
“我在好好跟你說話�！�
門瞬間被拉開，鄭秋菊一臉的不耐煩：“我不吃你還想把我罵一頓嗎！什么叫你在跟我好好說話？我是你媽，我憑什么看你的臉色吃飯！看你的臉色過日子！”
“你又犯什么神經(jīng)？”南伊皺著眉頭看著她。
“給你逼臉了你還罵我神經(jīng)！”鄭秋菊從腳上脫下拖鞋甩在南伊的臉上，“逼臉給你多了是吧？你有什么資格罵我？”
南伊撿起拖鞋，扔在地上：“神經(jīng)��！”然后跑了出去。
“有本事你就別回來！在大馬路上睡覺讓車從你的身上壓過去！”鄭秋菊怒氣沖沖撿起拖鞋關(guān)上了門。
碧藍(lán)的天空沒有一絲云彩，太陽火辣辣地烤著大地，知了拼命地鳴叫著，連空氣都是熱騰騰的，使人透不過氣。
還沒吃午飯的南伊來到公園的長椅坐了下來，仰起頭靠在了椅背上。
“啊······好熱······”
閉上眼睛，明晃晃的光線在眼皮游動著，滾燙滾燙的。
周圍很安靜，時不時有小鳥歡叫的聲音，忽然吹來一陣涼爽的微風(fēng)，旁邊的柳樹發(fā)出沙沙的聲音。
微風(fēng)滑過南伊的臉頰，她還是靜靜地閉著眼睛。
咚——
腦門上被誰彈了個響指？
南伊坐起身子朝后看了看：“怎么是你？”
顏一哲穿著白色襯衫，袖子挽了半截，露出白凈的手臂。下面是一條九分的牛仔褲，還有一雙黑色的帆布鞋。那一頭自然黑亮的頭發(fā)在陽光的照耀下顯得格外干凈利爽，還掛著如太陽般明媚的微笑。
“怎么不是我？”顏一哲笑了笑，“心情不好嗎？”
好像被他看穿一樣，南伊把頭轉(zhuǎn)了過去：“沒有�！�
顏一哲走到她面前，又伸出修長的手指在她腦門上彈了一下：“都這么明顯了還沒有�！�
“啊，不要這樣，好疼的�！蹦弦寥嗔巳啾凰麖椷^的地方。
“是嗎？我沒用力�。俊鳖佉徽芤荒槦o辜地看著她。
“咕�！�
“原來是沒吃飯啊？”
南伊避開他的目光。
他拉起南伊的手腕：“走，我請你吃飯。”
“我不餓�！蹦弦潦栈厥�。
“嘴硬什么，不吃飯肚子會很難受的�！彼行┥鷼猓僖淮卫鹚氖�。
是熱騰騰的空氣的緣故吧，南伊的臉竟然有些泛紅。
“隨便點(diǎn)�！鳖佉徽芸吭谝巫由�。
南伊看了一眼：“我也不知道吃什么，你點(diǎn)就行了�！�
“怎么自己吃什么都不知道。”顏一哲接過菜單，“那就來一份魚香肉絲，再來一盤小蔥拌豆腐和麻辣粉條�！�
“一份？你不吃嗎？”南伊睜大眼睛。
“我在家吃過了。”
“那怎么行？哪有請人家吃飯自己不吃的？你要是不吃，那我也不吃了�！蹦弦量聪虼巴�，“再說了，我怎么好意思······”
“好好好，我吃，我吃行了吧？”顏一哲托著下巴。
吃完了飯，南伊突然很想吃冰棍兒，可顏一哲是滿臉的不情愿。南伊也很不高興，直接出來了很多種理由：什么夏天不吃冰棍兒算什么夏天啊，夏天怎么能不吃冰棍兒呢，不吃冰棍兒的夏天算什么夏天，夏天當(dāng)然要吃冰棍兒！顏一哲實(shí)在聽不下去，便一口答應(yīng)了。
南伊拉著顏一哲一路奔跑到了冰柜前。
“真的要吃�。俊彼櫭肌�
南伊對賣冰棍兒的老板娘說道：“阿姨，我要兩根水果冰棍兒�！�
吃完了一根冰棍兒后，南伊有些不滿足，所以拉著顏一哲又買了一根。很快吃完了第二根后，南伊還是不滿足，接著又買了第三根。等第三根吃完后，南伊其實(shí)還想吃，可兜里的錢偏偏帶的不夠。
這時，顏一哲連忙拉住她，用哀求的語氣說道：“南伊，真的不要再吃了。”
“嗯，不吃了。”南伊看他臉色不對，問道，“你怎么了？”
顏一哲見對面有個廁所，眼睛一亮，撒丫子就往里面奔。
等了他二十分鐘，終于看見個人影兒了。他捂著胃慢慢地走到南伊身邊坐了下來，一臉痛苦的表情。
“胃痛啊？”南伊問道。
他搖了搖頭：“怎么會，我剛才只是吃太多了。你想想，我吃了兩頓飯又吃了三根冰棍兒，能不去趟廁所嗎？”
南伊看了看四周，突然想到了什么，說道：“我記得今天有一家化妝店開業(yè)，而且讓免費(fèi)玩一天，我們?nèi)タ纯窗桑俊?br />
“什么！化妝店？！”顏一哲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
“嗯，好多人去呢！”
“去那里做什么？”
南伊撇了撇嘴：“那算了�！�
見南伊有些失落，顏一哲立刻緩了緩神情，溫柔地對她說：“好啦，我陪你還不行嗎？”
“新街化妝店盛大開業(yè)，限二十四小時免費(fèi)試用······”
一個二十多歲的姑娘拿著話筒站在火辣辣的太陽下費(fèi)力地來回說著，她的額頭從上往下到脖根以及后背早已被汗水浸透了。
南伊看著她，戳了戳顏一哲的胳膊：“那個女生好漂亮，眼睛好大。”
“你不知道有一種東西叫美瞳嗎？”
“�。俊�
顏一哲翻了個白眼。
走進(jìn)化妝店，南伊好不容易搶到了位子，示意讓顏一哲坐下來。
“你要干什么？”
“給你化妝��！我好不容易搶到位子的······”南伊笑嘻嘻地做了個鬼臉。
顏一哲皺了皺眉，還是乖乖地坐了下來。
“哎呀不要亂動�！蹦弦磷屑�(xì)地給他畫著眼影，“看看鏡子，好不好看？”
顏一哲撓了撓臉：“是人妖嗎？”
“你是覺得我技術(shù)不好嗎？”南伊裝作很生氣的樣子。
“小的不敢�！�
化完妝后，顏一哲的臉實(shí)在不能見人，就去買了帽子和口罩。
這時的天空已經(jīng)陰暗，漸漸瀝瀝地下起了毛毛細(xì)雨。
南伊從化妝前到化妝后還沒笑夠，從顏一哲帶上帽子和口罩后都笑得蹲在了地上。
“有什么好笑的�！鳖佉徽艿芍�，不停地?fù)献约旱哪槨?br />
“我給你畫的是綠色的眼影啊，哈哈哈······”
顏一哲一臉黑線：“那也掩蓋不了我如此帥氣的面容�！比缓笠话牙鹉弦粒拔覀�?nèi)フ壹页斜苡��！?br />
南伊瞇起眼睛看了看天空：“我們淋雨吧�！�
“發(fā)什么神經(jīng)！”這回顏一哲真的生氣了。
“好久都沒有淋一場雨了，夏天淋雨，會特別涼爽�！�
“不行！”顏一哲拉著她往超市走。
南伊拖著他的手臂：“沒關(guān)系的�！�
顏一哲停住腳步：“會感冒�！�
“我體質(zhì)很好，根本就沒有感冒的可能。”
“我還不知道你的體質(zhì)······”顏一哲有些心疼地看著她，無奈地嘆了口氣，“好，我陪你淋雨。”
如果顏一哲早點(diǎn)告訴南伊自己有胃病，會對化妝品過敏，身體還不能淋太久的雨的話，那她一定會阻止的啊。都怪南伊太固執(zhí)，把顏一哲害得住進(jìn)了醫(yī)院。
可南伊覺得顏一哲并沒有那么虛弱啊，還記得第一眼見到他明明是那么陽光開朗并且健康的男孩子，怎么會承受不住這些呢。
南伊坐在醫(yī)院走廊的椅子上，靜靜地等待著顏一哲的蘇醒。她用雙手捂住臉，喃喃道：“對不起······對不起······”
突然對面的房門“砰”地一聲打開了，顏一哲穿著病服，一張慘白而沒有血色的臉，溫柔地對著南伊笑了笑：“怎么不進(jìn)來？突然看不到你心里空空的怪難受。進(jìn)來吧。”
“嗯。”南伊把頭埋在胸前，走進(jìn)了房間。
好像每個房間里都有幾盆滿天星，給簡單的病房增添了一絲風(fēng)景。依舊是那么純潔、美麗。
南伊一臉內(nèi)疚的樣子：“對不起�！�
“我好多了�！�
“你還有哪里不舒服嗎？”
“沒有�！彼鼗卮�。
“哦。那就好�！�
“我剛剛看到允浩站在那下面。”
“��？”
“估計(jì)他也剛來過這家醫(yī)院，現(xiàn)在應(yīng)該沒走多遠(yuǎn)。你要是想見他，就去樓下看看，說不定他還沒出醫(yī)院。”顏一哲靠在枕頭上，看著窗外。
南伊沒有說話。
“快去啊，錯過可就沒機(jī)會了�！�
南伊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去。身邊的人為了讓自己開心住進(jìn)了醫(yī)院，可這個醫(yī)院里自己喜歡的人又剛剛來過。南伊看了一眼顏一哲，快速地站起身：“對不起�！比缓筠D(zhuǎn)身跑了出去。
身后好像聽見了他的輕笑聲。
應(yīng)該是錯覺吧。
傍晚，夜幕降臨，晚風(fēng)吹著路旁的樹葉發(fā)出沙沙的響聲，路燈一盞一盞地亮了起來。外面只不過是那些護(hù)士在來回走動，南伊連允浩的影子都沒看到。
他會不會在騙她？難道允浩早就走了？
南伊有些氣憤，轉(zhuǎn)身又三步并作兩步地上了臺階坐電梯直達(dá)醫(yī)院的五樓。
“顏一哲。”南伊打開門，走到他面前，“允浩明明沒來過，我能感受得到。你為什么要騙我？”
此時的顏一哲已經(jīng)換好了他自己的衣服。
“你為什么不說話？”南伊的臉憋得通紅。
顏一哲扣好離鎖骨上最近的一顆扣子，笑了笑。
原來他真的在騙她！
南伊的眼淚刷刷地掉了下來：“我把你害進(jìn)了醫(yī)院是我的錯，可是你有必要這樣報復(fù)我嗎？而且我也跟你說了對不起，你還要怎么樣！還要怎么樣！連你都這樣對我，你跟那些學(xué)校里討厭我的人有什么區(qū)別！”
如果那時候南伊沒有出去，顏一哲真的會很高興。顏一哲覺得自己并沒有做錯，只不過想試探允浩和自己對南伊來說哪個更重要些。他以為自己做了這么多已經(jīng)夠了吧，夠讓南伊動心了吧�？墒侨f萬沒想到，南伊在意的還是他。一直都是他，一直都是。顏一哲覺得自己非�？尚Γ谷挥眠@種手段來欺騙南伊。畢竟南伊是那么相信自己。
他已經(jīng)不想解釋什么了，繞過南伊走了出去。
她上前跑了幾步，沖著他的背后嘶喊著：“顏一哲，我再也不會相信你，再也不會相信你了！我再也不要和你說話······”
斷斷續(xù)續(xù)的哭聲回響在空蕩蕩的走廊，似乎沒有盡頭。燈光照在頭頂，像是過了一個世紀(jì)那么漫長。
傳說一個人死后，會變成孤獨(dú)的靈魂，漂泊在這個寒冷的世界。
每天的天空都掛著太陽，時不時還下點(diǎn)兒雨。鄭秋菊突然想給南伊做頓飯，便挎著籃子去買菜。在一個十字路口，綠燈明顯還有五秒，她卻沖了過去。
“吱——砰——”
一輛寶馬停了下來。
班主任昨天晚上布置了一張數(shù)學(xué)卷子。南伊把書包翻了個底朝天，怎么也沒有找到。老師走了過去，對她說，回家去拿，什么時候拿來什么時候上課。
走到十字路口，南伊看見有好多人圍成了一個圈，外面還停著幾輛救護(hù)車。南伊走過去看了看，瞬間睜大眼睛。胸口像是被人捂住，喘不上氣。她張了張嘴，發(fā)不出任何聲音。仿佛全身的血液被凍住，寒氣散遍肢體。
南伊沖上前緊緊抱住鄭秋菊的頭痛苦地哀鳴，她顫抖著手撫上鄭秋菊正在流血的腰部，那里爛了好大的一個洞，源源不斷的醒目的鮮血刺痛著南伊的眼睛。她親吻著鄭秋菊的臉頰，親吻著。
再次回到以前的家，南伊打開門。里面變得干凈整潔，變得······更像個家了。這些都是她做的嗎？真好。走向廚房，一碗小米粥擺在桌子上，涼了。
原來鄭秋菊已經(jīng)好轉(zhuǎn)，生活也已經(jīng)好轉(zhuǎn)了啊。是老天不同意嗎，老天到底在懲罰誰？
南伊捧起那碗小米粥，咕嚕咕嚕地喝下去了。
小米粥是給自己準(zhǔn)備的？還是她自己熬好后放在那里忘記喝了？
只有一個原因。
她明明愛喝的。
以前鄭秋菊和南伊在家里的時候從來都不說話，誰都不理誰。但當(dāng)南伊做了什么讓鄭秋菊不順眼的事情，那么鄭秋菊就會劈頭蓋臉地罵她，指責(zé)她。
南伊喜歡安靜的地方，因?yàn)檫@樣，可以思考很多的事情，讓自己變得無比冷靜。
死亡為什么偏偏接近的是她？她原本可以快樂地活下去��！只有快樂地活下去，才可以體會到活著的價值，活著的希望。
“啊——”南伊蹲在地上，眼淚像壞掉的水龍頭一樣流個不停。
消失了所有的光線，所有。只聽得見洞里的老鼠啃咬著什么，嘎吱嘎吱地響�？蘼曄袷墙咏劳龅暮鸾校欠N從黑暗深處傳出的聲音和微微細(xì)小作作的聲音。蜘蛛在每個角落都辛苦地織了網(wǎng)，它們不會流浪。
“這么晚，難道拿個卷子還要在家里吃頓飯洗個澡嗎？”班主任瞪了南伊一眼，“進(jìn)來。”
南伊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揉了揉眼睛。
顏一哲看著她，忍不住問道：“哭過了嗎？眼睛怎么紅紅的�！�
嗯，哭過了，還哭了好久。
南伊搖搖頭，望向窗外，停在樹枝上的幾只麻雀，嘰喳嘰喳地叫個不停。慢慢接近黃昏，天上是一片片火燒云，淡薄的紅紗籠罩著整個大地。
微風(fēng)輕輕地吹著。
南伊一個人走在放學(xué)回家的路上，滿是心酸。鄭秋菊就這么突然一下子消失了，還真有點(diǎn)舍不得。
拖著沉重的腳步，走著。
“南伊�！鳖佉徽苷驹谀弦辽砗�，重新吸了一口氣，緩緩地說道，“南伊啊，你別不理我。”
顏一哲帶有哭腔的聲音，像一把匕首深深地插進(jìn)南伊的身體里轉(zhuǎn)動著。
南伊停住腳步，轉(zhuǎn)過身，抬頭，看見了顏一哲滿臉的淚水。南伊看了他好久，終于任眼淚不停地往下掉，“對不起······”南伊抹了一把眼淚，“真的對不起······對不起······”
“跟我說什么對不起呢？”顏一哲笑道，“你以后只要每天和我說話我就很高興�！�
“嗯！”南伊擦了把眼淚，用力點(diǎn)了點(diǎn)頭。
“每天對我笑�！�
“嗯！”
“如果有不開心的事情，對我說，我會聽�！�
“嗯！”
墓碑，鮮花。
鄭秋菊的葬禮很簡單，沒有很多很多人來參加這個葬禮。
南伊蹲在角落里，抱著腿小聲地抽泣著。
來不及見到她最后一面，來不及聽到她的聲音，來不及為她洗衣服，來不及為她做飯，來不及照顧她，來不及孝順?biāo)ぁぁぁぁぁ?br />
來不及······
眼淚，眼淚，全都是眼淚。
校園內(nèi)飄著香香的果子味。
“你先站在這里別動，等一會兒允浩出來，你就恰好經(jīng)過那里�！�
“嗯�！�
還真不到一會兒，允浩就從樓梯口出來了。他的校服敞開著，里面是一件帶有星星圖案的短袖。
“諾，出來了。”顏一哲愜意地靠在大柱子上。
南伊塞著滿滿激動的心情假裝不在意地走過允浩身邊，然后迅速扭過頭。
他沒感覺嗎？就好像沒有看到自己一樣。
南伊無辜地看了一眼顏一哲，發(fā)現(xiàn)他也正看著自己。他扯了扯嘴，走進(jìn)了小賣部。
南伊剛從學(xué)校出來，就看見南大志他們站在那里。
南大志一臉的愧疚。
旁邊的那個女人，有著苗條的身材，衣衫華麗，一種高貴典雅的氣勢震懾住了過路所有的人。旁邊的那個人，是南伊現(xiàn)在的弟弟，那是一個很英俊的男孩子，個子足有顏一哲那么高。
酒店。
“我覺得我能生活，我能自理，怎么能讓您操心呢，您還是好好照顧他吧。”南伊厭惡地看向坐在南大志身邊的那個人。
南大志拿起筷子給南伊加了一塊肉，笑著說道：“南伊，跟爸爸生活難道不好嗎？現(xiàn)在······你媽媽不在，爸爸不想讓你不快樂地生······”
“在您現(xiàn)在的妻子面前說起別的女人，您未免有些太直接了。還有，我覺得我挺快樂的。房子是我的，鑰匙是我的，錢也是我的。我有什么不快樂？大不了我活不下去鉆車底下就行了�！�
南大志有些生氣，但還是一臉哀求著：“南伊，就算我求求你了，你還未成年，跟爸爸一起生活吧。南伊，你是爸爸唯一的女兒，爸爸不想再失去你。”
“您已經(jīng)失去我一次了，再失去個什么第二次第三次的有什么？”
“你鬧夠了沒有！”那個所謂的弟弟瞬間站起來，皺著眉頭沖南伊吼道。
南伊嚇了一跳，不可思議地看著他。
“邵森，坐下！”女人威嚴(yán)的聲音響起。
“想跟我們走就跟我們走，不想的話就說不想，哪兒來那么多廢話，就算你死了這個世界也不缺你一個！”他瞪著南伊。
“啪！”一巴掌落在他臉上。那個女人站起身，“出去�！�
那個紹森也是個有脾氣的人，人家二話沒說扭頭就走。
南伊瞟了一眼他的背影：這一巴掌真他媽帶勁兒！
郊區(qū)邊上有一棟別墅，那里離海最近。站在海邊，可以看到海鷗展翅飛翔的樣子，聽到海浪翻騰的聲音。
人煙稀少，這是一個安靜的地方。
“南伊，這是你的房間�！蹦洗笾局噶酥附B森對面的房間，“你弟弟的房間就在你對面�！蹦洗笾拘α诵Γ鞍謰尩姆块g在你們樓下，你如果有事情就叫我們�！�
南伊面無表情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睡吧，晚安�！蹦洗笾拘α诵�。
當(dāng)那個時候南伊看到別墅的時候心里很不是滋味，南伊總想著為鄭秋菊打抱不平，可又偏偏不想惹是生非。
當(dāng)初南大志和鄭秋菊在一起的時候怎么就沒見個豪華別墅什么的，南伊很是氣憤。說實(shí)話，南伊挺討厭那個女人和那個弟弟。尤其是那個沒有禮貌的弟弟，難道他就不知道自己是姐姐嗎！南伊在這個家里從不拘束，她覺得這是她應(yīng)得的。
那個女人有著和鄭秋菊一樣的姓氏，叫鄭燕華。
南伊聽到這個名字，似乎明白了什么。
有次南伊坐在沙發(fā)上看電視，鄭燕華一臉微笑地坐在她身邊。南伊不想看見她，便起身就走。這時鄭燕華拉住了她，說了句，我叫鄭燕華，我會好好照顧你的。南伊說了句謝謝后就上樓了。
從那天起，南伊的態(tài)度似乎變得緩和了些。不過，南伊非常討厭那個紹森。好像紹森也非常討厭南伊，所以他們一連幾天都不說話。
南伊每天晚上放學(xué)南大志都會開車接她。南伊和紹森的學(xué)校不在一個地方，所以南大志每次接完紹森后就去接南伊，然后他們再開車直接到家。
顏一哲發(fā)現(xiàn)南伊的路線不對勁，有天他終于問了出來：“那個每天開車接你的人是誰？那個坐在前排的男生是誰？”
南伊一副無所謂的樣子玩弄著書本：“哦，你說他們啊，南大志和紹森�！�
“南大志和紹森？”顏一哲有點(diǎn)疑惑，“我問你他們跟你是什么關(guān)系�！�
“爸······”好久沒有說“爸爸”這兩個字，南伊有些生疏�？梢婎佉徽茏谝慌詽M臉著急的樣子，南伊扯了扯嘴角，“爸爸和弟弟�！�
爸爸和弟弟。
顏一哲突然想到了什么，心疼地看著她：“如果他們欺負(fù)你，你就告訴我，我去跟他們拼命�！�
一天晚上，紹森和南伊同時打開了自己房間的門，他們互相看了一眼，便各自下樓。
南伊走到飲水機(jī)旁邊，恰好紹森也站在那里。南伊覺得自己是姐姐，所以應(yīng)該由她先來接水，然后她拿著杯子就要放到接水口的下面。
紹森立馬抓住她的手腕，說道：“我是弟弟�！�
南伊當(dāng)然也不服，一臉嘲笑的樣子：“我是姐姐，弟弟要聽話，不聽話就不給糖吃�！比缓笏﹂_他的手。
紹森又按住她：“你只不過比我大幾個月，你以為你有多能耐？”
“我比你大幾個月也是你姐姐，怎么了，看不慣我是么，我就覺得我特能耐�！蹦弦恋闪怂谎�，甩開他的手迅速地接上了半杯水。
紹森用手推了她一把，可沒想到南伊招架不住，差點(diǎn)摔了過去，幸好只是水灑在了身上。
南伊的火瞬間就上來了，憤怒地把剩下的半杯水全部潑到他臉上：“沒大沒�。 �
紹森鐵青著臉愣在原地，臉上的水滴滴答答掉在地板上，他張了張嘴想叫住南伊，卻見她已經(jīng)上樓了。
對于那個紹森南伊已經(jīng)很無奈了，南伊是真的很討厭他�？捎袝r候南伊又覺得自己是個累贅，他們?nèi)齻�人明明可以幸福快樂地生活。
有天上自習(xí)課，顏一哲趴在桌子上，用手指碰了碰南伊的胳膊：“喂，我想見見那個什么紹森。”
南伊有些奇怪，便問道：“他有什么好見的，我挺討厭他的。恨不得用刀片一刀一刀地刮爛他的皮膚，用菜刀剁死他�！�
“真的？！”
南伊沒想到他反應(yīng)那么快，笑了笑：“真的，我特別討厭他�！�
“那我就不見了。”顏一哲一臉燦爛地笑。
南伊和顏一哲又在商量著怎么偶遇允浩。
突然南伊撇了撇嘴：“可不可以換個方法，我覺得偶遇沒有多大用。而且······他連看都不看我一眼�！�
顏一哲眼里閃過一絲難過，下一秒又用輕松的口吻說道：“我也不知道什么方法能讓你滿意，我是個男生，對這件事情不是很在行，而且我······”
“對不起。”
“只會說個對不起�！鳖佉徽芎鷣y地摸了摸南伊的頭。
南伊抿了抿嘴。
“嗯······”他思考著，“這樣吧，我還是想見那個紹森。你要是能讓我見到，我就連夜給你想辦法，好不好？”
南伊瞬間抬頭，兩眼發(fā)出亮光。
在紹森房間門口轉(zhuǎn)悠了半天，一直不知道怎么開口。正當(dāng)南伊想好臺詞時，房門突然開了。
“大清早的你這叫擾民知道嗎？”紹森睜著帶有芝麻糊的眼睛，怒視著她。
“我······那個······”被嚇到的南伊站在原地忘記臺詞是什么了，一直結(jié)巴個不停，“有人要見你。”南伊保持淡定的樣子，揚(yáng)起一個大大的微笑。
“誰要見我？”
“同學(xué)�！�
“哪個同學(xué)�。俊�
南伊不知道怎么回答，隨口說了句：“顏一哲，我的好哥們兒�！�
“他見我干什么？”紹森打了個哈欠。
“趕緊的，別那么多廢話，約了今天上午九點(diǎn)到碧藍(lán)公園的，你去還是不去？”
誰知道紹森居然特膽大地說了句：“我哪兒都不去。”
他真是不想活了，南伊真想現(xiàn)在打他一拳，如果他個子矮點(diǎn)的話，南伊一定朝他臉上多揮幾拳。
“那我就讓他到家里做客�！�
“什么？！”紹森看著她，“你怎么能隨便讓你同學(xué)到家里來啊，我是不會同意的，你想都別想。”
“還要讓你同意嗎？”南伊把頭抬得高高的，“弟弟要乖�！�
她轉(zhuǎn)身準(zhǔn)備下樓，沒走幾步，身后的紹森靠在門框上：“南伊你以為你是誰？你覺得你在這個家是不是特牛逼？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冷淡誰就冷淡誰�！彼湫�，“我媽對你態(tài)度多好，而你卻對她不理不睬。我說你到底有意思沒意思？”
聽到他的話，南伊十分惱怒。
鼻子酸酸的，眼淚在眼眶里打著轉(zhuǎn)。
真想現(xiàn)在拿刀砍他，或者狠狠地咬他幾口。
她背對著他，揉了揉眼角，下樓了。
也不知道是誰到底有意思沒意思，南伊又沒惹他，他至于跟自己過不去么。
想冷淡誰就冷淡誰，這是南伊自己的選擇，難不成還要行禮么？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既然來到這里難道還要讓自己天天吃不飽么？
這家伙到底把自己想成了什么垃圾形象？
看見他都讓人眼煩。
溫暖的陽光灑在綠油油的草地上，顏一哲站在那里，層層疊疊的樹葉被陽光過濾著，漏到他身上變成了柔柔的光暈。
他還是穿著那件白襯衫，臉上掛著如太陽般明媚的笑容。
南伊一路狂奔到了碧藍(lán)公園，跑到他面前，氣喘吁吁地對著他說：“那······那個家伙真是討厭······他······他不來······我也沒······沒辦法了······”
他沒有怪南伊，只是笑了笑：“沒關(guān)系�！�
他沒有怪自己。
那真好。
“那我?guī)闳ノ壹彝婧貌缓茫俊蹦弦涟咽直车缴砗�，笑著看著他�?br />
“嗯，好啊�！彼Φ酶鼱N爛了。
“不過那個人很討厭，有些不近人情，你別理他�！�
“嗯，好。”
進(jìn)入花園，再往前，就是紅木大門了。
南伊打開門，看到紹森正悠閑地坐在沙發(fā)上看電視。
他怎么沒在自己的房間？
有種不祥的預(yù)感。
“他是誰？”紹森聽到開門的聲音，迅速地轉(zhuǎn)過頭。
“同學(xué)啊�！�
紹森站起身，走到他們身邊，用一種奇怪的眼神打量著顏一哲，然后歪著頭，勾起嘴角：“喲，頭一次見漫畫王子跑到現(xiàn)實(shí)中來了！白襯衫�。∵�挺純潔�！�
顏一哲看著他，笑容僵在臉上，有些尷尬。
紹森撇了撇嘴，生氣地說道：“不是說了不讓你隨便帶人到家里來么？怎么這么不聽話？”
南伊避他的目光，沖顏一哲笑了笑：“你教我數(shù)學(xué)吧，我有些題不會。”
她剛想走，紹森一把拉住她的手臂，輕松地把她拽到身邊：“把他帶出去�！�
“姐姐的同學(xué)到家里做客你要懂得禮貌啊弟弟，不可以這么無······”
“我再說一遍把他帶出去�！苯B森打斷她的話。
“紹森你不要鬧�！蹦弦了Φ羲氖�，皺著眉頭。
顏一哲被晾到一旁，換上了一副冰冷的表情。
“出去�！苯B森指著顏一哲。
“紹森你不要這樣�！�
“你到底出不出去？”
“紹森······”
“要不要我動手？”
“啪！”一巴掌落在紹森的右臉上。
他睜大眼睛不可思議地看著南伊。
“我們走就是了�！蹦弦翚獾貌铧c(diǎn)哭出來，拉著顏一哲的手就走。
紹森失神地站在原地。
聽門被南伊“哐”地一聲關(guān)上，他的嘴抿成一條直線。
南伊和顏一哲兩個人站在街道邊上。
南伊抽泣著鼻子，眼淚大把大把地往下掉。
顏一哲實(shí)在看不下去了，笑了笑：“好了，別哭了，以后不理那個人就是了。再哭的話眼睛會腫的。”
南伊沒有聽到他的話，繼續(xù)地哭著。
過了幾分鐘，他的手突然搭在南伊的腦袋上，溫柔地拍了拍：“我?guī)闳コ院贸缘�，好不好？�?br />
“嗯？真的？”南伊猛地抬頭。
“嗯，真的。”
她笑了，使勁地用袖子擦了擦眼睛，像是要把所有的委屈統(tǒng)統(tǒng)抹掉。
他低頭，對她笑著。
薄薄的嘴唇，整齊而又潔白的牙齒。
眼如彎月。
埋藏在心里全部的溫暖。
都給了她。
夜晚漸漸到來。
烤肉店內(nèi)柔和的燈光照在他們身上。
由于下午吃遍了“小吃城”，此時的顏一哲已經(jīng)撐得不行了。他靠在沙發(fā)上，按了按肚子，說，“再吃的話我的身材就要走形了�！�
南伊還在吃個不停，肉串上面的醬一多半都糊在了臉上：“你身材很好啊，為什么還要保持得那么完美，會讓女生嫉妒的！”
“那你會嫉妒嗎？”他玩笑似地盯著南伊。
“自戀�！蹦弦恋闪怂谎�，要掉最后一口羊肉。
梔子花香圍繞在客廳的每一個角落，沁人心脾�？吭诮锹淅镉幸粋�很大的長方形魚缸，里面有著水草和一些漂亮的珊瑚石，還有幾條肥大的熱帶魚。
沙發(fā)上坐著南大志和鄭燕華，而紹森正坐在離他們不遠(yuǎn)的地方看著電視。
“這都九點(diǎn)多了，南伊怎么還不回來啊�！编嵮嗳A焦急地拍了拍沙發(fā)，“這孩子怎么大意地連手機(jī)都不拿，這萬一丟了可怎么辦······”
“真讓人操心�！蹦洗笾景戳税刺栄ā�
紹森不耐煩地?fù)Q著頻道，刷刷地一個又一個：“她又不是三歲孩子，至于說得那么夸張么？”
鄭燕華一聽，擺了擺手：“你這孩子，說什么呢，那是你姐姐�！�
“真是的，再不回來就要報警了，誰都別想睡覺�！蹦洗笾揪o握著座機(jī)電話。
紹森板著臉坐在那里，像是要把手里的遙控器捏碎。終于，他站起身來，把遙控器狠狠地仍在沙發(fā)上：“我去找她！”
紹森跑遍了附近的所有街道，在他停下腳步準(zhǔn)備報警的時候，突然在一家烤肉店里的透明窗戶內(nèi)看到了南伊和顏一哲。
他們嘻嘻哈哈地樣子讓紹森惱火。
他大跨步走向烤肉店，走到里面靠窗戶的那桌人。
他現(xiàn)在真想狠狠罵她。
紹森一把把南伊從座位上拉來：“知不知道現(xiàn)在已經(jīng)幾點(diǎn)了？知不知道他們很擔(dān)心你？我拜托你可不可以不要這么無聊？”
南伊還沉淪在歡笑當(dāng)中，一時還沒反應(yīng)過來：“��？”
“啊什么啊，我讓你回家�！�
“呃······”
“我送你回去�！鳖佉徽軓淖簧险酒饋怼�
“送什么送，我說你知不知道跟一個女孩子出去玩要有個限度？玩了一天了還沒玩夠么，大晚上的不知道要讓她回家么？還有，最看不慣的就是你那件白襯衫，最好不要入我眼。”他拽著南伊的手腕，“回家�！�
顏一哲想要上前拉住南伊，還沒等邁出一步，南伊對他笑了笑：“明天上學(xué)見啊！”
“嗯。好�！�
烤肉店外。
紹森一臉怒氣地看著南伊：“以后不要跟這種人在一起。”
南伊睜大眼睛：“憑什么！”
“反正我就是看不慣，還穿什么白襯衫，真以為自己是漫畫王子，不知廉恥！”
“人家穿白襯衫怎么了，不像你穿得跟痞子似的。再說了，你看不慣他我看得慣啊。紹森你神經(jīng)是不是有點(diǎn)不正常？你今天吃藥沒��？”
紹森憋著一肚子氣，抬起手重重地給南伊腦袋上一掌。
南伊的腦袋突然一陣強(qiáng)烈的疼痛，她伸出手在空中抓了幾下，然后倒在地上。
她最后看到的，是一雙紅色的帆布鞋。
“南伊你他媽在逗我？！”
紹森看著倒在地上的南伊，見她沒了動靜，一把抱起來。不知道對你的是哪種感情，也不知道是否喜歡你。第一眼看見你其實(shí)挺討厭你的，到最后，那種說不出來的感覺，慢慢就變成了喜歡。我并不知道你曾經(jīng)到底經(jīng)歷過什么心酸難過的事情，我所能做的，就是要努力變成你不討厭的人。
中市醫(yī)院是最好的醫(yī)院，不管是服務(wù)態(tài)度，還是環(huán)境的優(yōu)美，都是極好的。每一間病房的窗戶上都貼滿了各種精美可愛的小貼畫，墻上也貼著一朵朵粉色的小花。而且，每一間病房，都擺放著幾盆美麗的滿天星。
“你這孩子，怎么找你姐姐都給找進(jìn)醫(yī)院里來了，怎么這么讓我不省心······”
“媽，我又不知道她腦袋曾經(jīng)被磚頭砸傷過，您不能全都怪我啊。而且，我只不過是開個玩笑打了她下腦袋么，那我也不知道她承受不了啊······”
“也不知道你姐姐多會醒過來，這萬一要醒不過來我看你也好過不了！”
床上的南伊靜靜地躺著，臉色蒼白。
夢里，鄭秋菊端著一碗熱騰騰的小米粥，站在南伊面前，笑著。南伊剛想伸手接住，突然一股濃濃的白霧包圍了所有。鄭秋菊站在白霧里面，身體慢慢向后退去。
南伊眼睜睜地看著她消失在白霧中。
心里像是被堵了一大塊石頭，怎么哭也哭不出來。那種難過到不行的感覺，痛到極點(diǎn)。
突然場景變化到了有紅綠燈的十字路口。
“吱——”
慘烈碰撞的聲音。
那里圍了好多人啊好多人啊，鮮紅的血不斷地流在地上。那輛白色的寶馬上沾滿了紅色的血，形成巨大的對比。
南伊捂住嘴。驚叫。
“媽——”
南伊驚醒，她猛地睜開眼睛。
“南伊啊，爸爸在這里�！�
眼前浮現(xiàn)出南大志和鄭燕華的兩張臉。
“媽媽呢······我剛才還看見媽媽了······爸爸······我剛才看見媽媽了······”南伊坐起身一把抱住南大志，痛哭著。
如果那時候南伊抓住了她，那她就不會死了吧。如果那時候······抓住了她······那······那她就不會死了······不會死了······不會死了······
媽媽，好陌生的兩個字。
如果那時候在夢里南伊沖著鄭秋菊叫一聲媽媽的話，那她就不會連頭也不回了。
“好了好了，爸爸在這里啊，爸爸不會離開你的�！蹦洗笾据p撫著南伊纏著紗布的腦袋，“南伊啊，不哭了，不哭了啊�！�
坐在私家車上，貝多芬的《月光曲》慢慢響起。
早晨的空氣格外清新，天空也干凈得沒有一片云朵。
這是南伊傷好后的第二個星期。
南大志本來想讓南伊在家里多休息幾天，等情況穩(wěn)定了再去上學(xué)。可南伊偏偏不愿意這樣，她認(rèn)為這樣太矯情。
紹森和南伊兩個人坐在后座，看著窗外，誰都不理誰。
自從那件事情過后，紹森只是冷淡地說了句“我不是故意的”，然后兩個星期都沒跟她說過一句話。
南伊對這件事情根本沒往心里去，她知道他不是故意的。
這讓紹森更內(nèi)疚。
在學(xué)校里，南伊的頭有時候會隱隱地疼那么一會，不過這些細(xì)節(jié)南伊根本沒多想。
“頭好些了嗎？”顏一哲側(cè)過身。
南伊笑著點(diǎn)了點(diǎn)頭：“好多了。”
“一想起那個紹森我就來氣。”
“好啦，不要生氣了，他也不是故意的。而且啊，我大人有大量，原諒他了�！�
“還是南伊最大度�！�
“那當(dāng)然，哈哈······”
這幾天顏一哲一直在幫南伊想著各種各樣的辦法。
南伊說過這樣的一句話：只要見到了自己喜歡的人，能和他說上一句話，那我做夢都是甜的。
她不知道顏一哲一聽到這話是有多難過，但下一秒又沖她溫柔地笑了笑：好啊，我會盡全力幫你。只要你能見到他，能和他說話，我就很替你高興啊。
孤獨(dú)，絕望。
眼淚，微笑。
黑暗，光明。
不管曾經(jīng)經(jīng)歷了什么。
都要笑著活下去。
吃晚飯的時候，南大志突然看著南伊和紹森：“你們大學(xué)在一起上吧，好歹互相有個照應(yīng)。而且啊，還離家近�！�
“我有可能考不上的�！蹦弦琳f。
紹森坐在她對面，低著頭吃飯，一聲不吭。
“放心吧，爸爸早就安排好了�！�
“哦，那謝謝了�！�
“我吃飽了�！苯B森站起身，走向樓梯。
“誒，這么快就吃飽了��？”鄭燕華看著他，“以前不是能吃兩碗的嘛，這孩子······”
南伊拿起餐巾紙擦了擦嘴，放下碗筷，說道：“我也吃飽了�！比缓笠采狭藰�。
三樓的天花板是用透明玻璃做的，站在臺階上抬起頭可以看見許多星星，偶爾會有流星雨滑過。白天，上面會呈現(xiàn)蔚藍(lán)的天空，候鳥飛過，格外美麗。
“南伊�！崩淠芈曇粼谀弦辽砗箜懫�。
南伊被嚇了一跳，轉(zhuǎn)過身：“你從哪兒冒出來的？”然后她擺出一副很正經(jīng)的樣子，“紹森，你放心。我知道咱倆性格不合，所以啊，我會跟他們說，我不會跟你一個大學(xué)的�！彼牧伺乃募绨�，“放心，我不會跟你一個大學(xué)的，弟弟�！�
紹森一臉黑線地看著她，冰冷的氣息讓南伊不敢靠近。她縮回手，尷尬地笑了笑。
“你知道我剛剛想說什么嗎？”
“什么？”
“我剛剛是想說······”
南伊緊張地低下頭。
“算了�！彼D(zhuǎn)過身，走進(jìn)了自己的房間，重重地地關(guān)上了門。
其實(shí)我想說······我們在一個大學(xué)吧。
只要顏一哲想出了辦法南伊就照做，有時候不合南伊的風(fēng)格，南伊就會發(fā)發(fā)小脾氣。而顏一哲只是笑了笑，然后重新想辦法。
這段時間，顏一哲從來不會抱怨什么。
于是南伊在這段時間里終于和允浩說上了話。
晚上南伊躺在床上玩著手機(jī)，她的手指在“短信”上停留了幾秒，然后她激動地按了下去。南伊不知道要說什么，她試著找話題：
我有兩張電影票，明天要不要一起去看？
啊發(fā)件人是允浩。
是不是自己這樣太主動了？南伊這么想著。
允浩遲遲半個小時沒有回復(fù)南伊，然后南伊下樓接了杯水再回到房間時差點(diǎn)興奮地跳起來。
他說：好啊。
第二天一大早南伊就起了床。
她向電影院走去。
到了一個路口，她看見了允浩。下一秒，允浩的身后就露出了劉曉璐的臉。她那頭波浪大卷發(fā)和濃濃的妝，在她標(biāo)致的身材上顯得格外妖嬈。
他們······在一起了么？
南伊攥著衣角，盯著他。
“你不介意三個人看一場電影吧�！痹屎坪蛣澡磁恋卣驹谝黄�，拉著她的手。
如果南伊現(xiàn)在就逃，可明明是自己把人家約出來的。如果把那兩張電影票送給他們?nèi)缓笞约鹤�？那豈不是讓人在背后說風(fēng)涼話么？
“誒南伊，我那張票你是不用付錢的�！眲澡凑Ａ苏Ｑ劬�。
電影院里，允浩坐在中間，南伊和劉曉璐兩個坐在他的兩側(cè)。
他們悄悄說著話，聊著天，偶爾發(fā)出一點(diǎn)笑聲。
這算什么啊······
南伊的鼻子有些酸酸的。
真是應(yīng)用了顏一哲說過的那句話：
南伊你就一傻瓜。
電影還沒放完，南伊就走了。
“同學(xué)們，高考就快要到了。在這段時間里，老師不留作業(yè)，只希望大家能有更多的時間來復(fù)習(xí)······”
透藍(lán)的天空懸掛著滾滾烈日，陽光穿過玻璃照在南伊的半邊臉上，淺淺地留下一道彎彎的弧度。
顏一哲趴在桌在上，瞇起眼睛，沖著南伊笑了笑：“南伊，我要跟你考同一所大學(xué)�！�
“不行！”
“為什么？！”
“嗯······因?yàn)槟銓W(xué)習(xí)太好。”
“這根本不算理由�！�
“不要耽誤自己的前途！”南伊轉(zhuǎn)過頭。
他的笑容漸漸消失，然后把頭埋在手臂里，低聲說了句：“再看吧�！�
每當(dāng)南伊走過那段十字路口的時候，心臟就會顫抖一下。鼻子酸酸的，眼淚總是會悄無聲息地流下來，南伊清晰地記得當(dāng)時的場景，有好多好多的人，好多好多的血啊······
鄭秋菊留給南伊最后的一碗小米粥，被南伊一點(diǎn)也不剩地喝了下去。
喝掉所有的難過。
所有的難過。
不想記起那慘烈的一幕。
真的不想記起啊······
每天早晨下了早讀的時候全年級的學(xué)生都要到操場跑步，由于校長說跑得實(shí)在太不整齊，班主任發(fā)火取消了晚自習(xí)改成到操場練習(xí)跑步。
正跑著，老師說還是不整齊，讓大家挽著手臂并肩跑，這讓好多男生和女生都尷尬不已。南伊的右面是一個看自己不順眼的女生，跟她挽著手臂并肩跑這是不可能的。
那個女生瞪了南伊一眼：“別他媽挨著我�！�
她跟劉曉璐很親近，南伊根本就沒辦頂一句嘴。
這純屬就是狗眼看人低。
“南伊�！鳖佉徽芘隽伺瞿弦恋母觳仓�，“一會是你挽著我還是我挽著你，要不你挽著我吧？”
顏一哲的臉已經(jīng)紅到了耳根，南伊大笑幾聲：“害羞什么？”然后她憋著笑意，“好，我挽著你�！�
他們相互對視，笑了笑。
跑了半圈南伊的肚子猛地一疼，疼得不得了。南伊微微蹲下身子，按著肚子。
不是剛來完例假么？怎么還有？
她退出隊(duì)伍。
老師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皺了皺眉：“肚子疼的話就到旁邊歇一會，那就別練習(xí)了�！�
這時全班同學(xué)異樣的目光紛紛投在南伊的身上。
“他媽逼南伊難道兩個小時見紅一次？哈哈······”幾個男生猥瑣地笑著。
南伊聽到了，很清楚地聽到了。
“前天還頭疼，我就不知道了跑個步跟頭疼有什么關(guān)系······”劉曉璐對幾個女生說道。
“矯情！”連那些學(xué)習(xí)好的同學(xué)們都看不慣南伊。
南伊聽見了，清清楚楚地聽見了。
是啊，南伊一跑步就喘得不行，一跑步就難受，而且最近一跑步頭就疼就暈。為什么那些人就不相信呢，在他們眼里南伊就那么假么？
顏一哲看著她，滿是心疼。
自己右面的那個女生自覺地挽起了顏一哲的手臂，他像是觸了電一樣，迅速甩掉。
隊(duì)伍遠(yuǎn)離了南伊，南伊孤零零地站在原地，捂著肚子。她的視線越來越模糊，越來越模糊。
微風(fēng)吹動她的衣角，她一動不動地站在那里，淚水浸滿了眼眶。
以為自己有多強(qiáng)大呢，原來那么不堪一擊，真是矯情。
可是有時候身體真的好累好疼好酸，卻又要不停地跑圈。
可是真的好疼······
那些人到底把自己想成了什么罪惡形象？
南伊越想，眼淚就越止不住。
她轉(zhuǎn)過身，偷偷擦了擦。
畢業(yè)考試出來后。
顏一哲在校門口看到了南伊，他跑上前去：“考得怎么樣？”
“好多題不會�！蹦弦羾@息道。
“笨蛋南伊。”他露出燦爛的笑容，“你不知道嗎，我如果考得好的話，還可以自由選擇學(xué)校，到時候就可以跟你同一所了�！�
“啊，是嗎？還可以這么好啊�！�
“沒關(guān)系，如果我們在一個班的話，我可以教你��！”
“嗯，謝謝�！�
“笨蛋南伊，我先走了，我還有事！”他挽起袖子，露出白凈的手臂朝南伊揮了揮手。
南伊看著他的背影，笑了笑。
其實(shí)真的很希望跟他同一個班呢，但如果跟允浩一個班那就更好了。
南伊躺在床上，閉著眼睛。
被鮮血浸染的白色寶馬，還有遍地的血，遍地的血······
腦海里還在回憶著那慘烈的一幕，怎么甩都甩不掉。
眼淚滴答滴答掉落在天藍(lán)色的枕頭上。
“�！！�
南伊拿起放在枕邊的手機(jī)，清了清嗓子：“喂？”
“你就那么討厭我么？”電話里的聲音如同從冰窖里散發(fā)出來的寒氣。南伊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電話里的聲音又響起，“你那么討厭我，以后要怎么生活？同在一個屋檐下難免會見到對方，如果將對方是為空氣······那也堅(jiān)持不了多久······”
不知道是南伊的耳朵有問題還是手機(jī)的原因，隱約聽見電話里面帶著沙啞的聲音。
南伊扯了扯嘴角：“我們都不說話，誰都不會打擾到誰�！�
“你到底討厭我什么？”
“就像當(dāng)初你討厭我一樣�！�
“可······”
“你放心，我會保持沉默�！�
“可是······”
“你放心，我絕對不會和你在同一所大學(xué)，也絕對不會插入到你的生活，我也絕對不會成為你們的累贅�！�
“你聽我說······”
“還有啊，麻煩你下次有事當(dāng)面說不要用打電話的這種方······”
“哐——”
南伊房間的門被踢開，南伊猛地從床上坐起來。
站在門外的人裹著黑色的浴袍，右手緊緊握著手機(jī)，兩眼通紅。
“可是······”他的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個比哭還要難看的笑容，“我已經(jīng)不討厭你了啊······”
南伊掛掉電話，慢慢地站起身。
“你恨不得我馬上消失，對不對？”
“對，我就是討厭你，就是恨不得你馬上消失�！痹谥白屇弦敛荒苋萑痰氖撬谷挥媚_踹開了門，這更加讓南伊對他產(chǎn)生了強(qiáng)烈的厭惡，“也許你的消失會讓我快樂許多�！�
他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地看著她，漆黑的眸子里有一股淡淡的難過。然后他抿了抿嘴，冷笑道：“你不覺得你更應(yīng)該消失么？更不應(yīng)該在這個家里待下去？”
他的話像突如其來的炸彈“哄”地一聲在南伊身邊炸開，讓南伊的腦袋清醒了許多。
你看，他明明挺討厭她的。
南伊終于更透徹地明白當(dāng)時紹森為什么討厭她······
“嗯，一切都是我的錯。原本你們一家三口可以快樂幸福地過日子，就是因?yàn)橛形业拇嬖谒圆艜屇銈冇憛�。其�?shí)到頭來都是我一個人在活著，死不死跟你們一點(diǎn)關(guān)系都沒有�！闭f道這里，南伊的鼻子酸酸的，眼淚好像就快要掉下來，她埋著頭沖出房間，“我還真希望我能夠消失�！�
南伊還記得顏一哲說過的一句話：如果難過就打電話給我。
于是南伊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掏出手機(jī)開始翻顏一哲的號碼。
“顏一哲，你現(xiàn)在有時間出來嗎，我請你吃東西哦！”雖然語氣有些倔強(qiáng)，但還是暴露在哽咽之上。
漆黑的客廳里沒有開燈，紹森靠在沙發(fā)上靜靜地閉著眼睛。打了十幾個電話總是關(guān)機(jī)的狀態(tài)，難道她出了什么事情還是手機(jī)沒電了？他不知道。難道······她真的不回來了么？自己真的傷害到她了么？可是······她不回來那還能去哪里？而且之前她們住的房子也是租的啊！那她不就更沒地方住了么？一連串的問題個個蹦出紹森的腦袋，他皺著眉頭。
客廳里的空氣有些燥熱。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迅速地站起身大跨步地向門外走去。
南伊和顏一哲在一家甜品店坐著，偶爾大笑幾聲。
“你是在跟他賭氣嗎？不可能真的不回去了吧？”顏一哲大大地咬了一口抹茶蛋糕。
“大不了睡在大街上，我又不是沒睡過。以前我媽不讓我回家我就在公園的長椅上睡了一晚······”說到最后南伊的聲音越來越小。
顏一哲心疼地看著她：“那也不可以不回去啊，一個女生不要老在外面待著�！�
“那我有什么辦法，我已經(jīng)到這種地步只能聽天由命大不了死了算。”南伊揉了揉眼睛，“我知道我爸和那個女人只是可憐我，不然怎么會讓一個前妻的苦命孩子住到他的新家？難道他自己不想過新的生活嗎？”
聽到這里顏一哲竟無言以對，作為一個旁觀者，只能是默默地聽著。聽著她的悲傷，她的難過，她的苦楚。
夜晚燈火通明，星星掛在漆黑的天空中微微閃爍著。紹森彎著身子大口大口地喘著氣，柔和的燈光照在他的臉上顯得白凈了許多。
真不知道南伊是弱智還是瘋子，一個女生大晚上的不回家是不是有點(diǎn)腦殘。他掏出手機(jī)在屏幕上滑了兩下，猶豫了幾秒，然后打開定位功能。
如果找到她，一定要罵她。
因?yàn)檫@已經(jīng)是他第二次找她了。
此時南伊的手里已經(jīng)是第五杯奶茶。顏一哲坐在她的對面，沖她笑著：“都九點(diǎn)多了，回家去吧，我送你�！�
“沒事，你如果想回家就先回去，我還想坐會兒。”
“那······我陪你吧�！�
紹森氣喘吁吁地跑到甜品店門口，他剛走進(jìn)去就看見了他們兩個人坐在那里。
果然在他預(yù)料之中！
頓時他的氣就不打一處來，胸口里仿佛有一團(tuán)烈火在熊熊燃燒。
而就在這個時候，顏一哲站起來附著身子扳過南伊的腦袋親了一口，南伊瞬間愣住。站在門口的紹森冷著一張臉走了過去，揪起顏一哲的衣領(lǐng)朝他臉上就是一拳。
“紹森！”南伊被他的舉動嚇了一跳，連忙過去扶起顏一哲。
顏一哲哪想得到他出手這么重，竟然還能把自己打倒在地。
紹森還想打他一拳，剛伸出拳頭就被他反扣住回打了過去。
場面實(shí)在太激烈，店內(nèi)有不少的人過來圍觀，也有那么幾個人站在旁邊連連稱贊，卻沒有一個人敢過去拉架。南伊實(shí)在看不下去了，便鼓足勇氣沖上前拽住紹森的手臂一口咬了下去。
有一股淡淡的香皂味。
她緊閉著雙眼，不敢睜。不過這招真的管用，他們兩個終于沒了動靜，好像周圍一切都沒了聲音。
良久，南伊覺得嘴里有股濃重的血腥味，猛地睜開眼睛，站直了身子擦了擦嘴，低著頭一言不發(fā)。
刺骨的疼痛感在手臂漫延開來，幾滴鮮紅的血掉在地上。他把手臂舉起來看了看，上面還有著南伊兩排整齊的牙印。
他抿了抿嘴，側(cè)過身子拉著她的手腕走出店內(nèi)。
走出奶茶店內(nèi)紹森一把就把她拉到了出租車上，兩個人誰都不理誰。南伊咬牙切齒地瞪了他一眼然后氣鼓鼓地看著窗外的夜景。
車開了一路，他們始終沒有說話。到家后，紹森硬是把她拽了下來。
“我不要回家，反正那里又不是我的家！”南伊掙扎著想要甩掉他的手，可他卻死死握著她的手腕。
“我說你別鬧了行不行？”
“你都說了讓我消失那就讓我消失好了��！我死著活著又不管你的事！”
不知道為什么，紹森特別不喜歡她總是把“死”掛在嘴邊。
“南伊你夠了吧，你還要鬧到什么時候，你不知道我說的全都是氣話嗎！”
南伊委屈地哭了出來：“你不是我你又怎么知道我會把任何人說過的話當(dāng)真！你明明那個時候要趕我走現(xiàn)在為什么又要來找我！你是不是覺得我摻入到你們的家庭就會對你們有所傷害！是不是覺得我這個人生來就是個禍害！是不是就算今晚我被車撞死被人捅死或者五馬分尸你們也不會掉一滴眼淚！”
“我們先進(jìn)去說話好么這里風(fēng)太涼······”
“你要是討厭我那就不要管我！我不需要你假惺惺的關(guān)心！”
剛剛她對他嘶吼的那一瞬間，他突然明白了她所有的難過。雖然還是不太清楚她所經(jīng)歷的事情，但他好想把全部的快樂都捧在手心里送給她。
他恍然感覺到她的心酸和難過正在一點(diǎn)點(diǎn)發(fā)酵，在快要抑制不住眼淚的時候就會洶涌而出。那些悲傷的情緒，莫名的失落，刺眼的回憶。都在一點(diǎn)點(diǎn)，被挖掘出來。
橘色的燈光照在她的臉上，她低頭揉著眼睛哭泣著，像個受委屈的孩子。
從胸口到鼻腔的嘆息。
紹森心疼地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那個人，輕聲緩和道：“好了，都是我的錯，我向你道歉還不行嗎？對不起�！�
很簡單的三個字。
對不起。
可是一聽到這三個字，南伊哭得更兇了。
“怎么了啊，我都說了對不起了，怎么還哭呢······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他慌亂地看著她，不知所措。
夏天的夜晚里，一陣涼風(fēng)吹過南伊的頭發(fā)，滑過她那被淚水浸透的冰涼的臉頰。
燈光照在紹森的手臂上，那道牙印還存在著，就像是刻在上面一樣久久下不去。
南伊來到鄭秋菊的墓前，望著她的黑白照片，張了張嘴，淡淡的口吻：“媽�！�
那天正好下雨，南伊舉著一把傘站在那里，發(fā)出沙啞的聲音：“媽，我們好久沒有一起打傘了，現(xiàn)在，終于有機(jī)會了啊。”她吸了吸鼻子，“媽，你說你怎么走得那么匆忙啊，咱倆還沒合個影呢。我記得小時候我們一家人拍過一張大合影，只是許多年過去了，我找不見那張照片了。當(dāng)時你笑得特燦爛，我記得，你抱著我坐在你的腿上，我剛吃完冰激凌還沒擦嘴那個拍照的人已經(jīng)把我們定格了，當(dāng)時，爸爸也笑得特高興。我傻乎乎地笑著，用手指著閃光燈�！闭f到這里，她早已淚流滿面，她扔掉傘，望著那張黑白照片，哽咽道，“媽。你知道我是怎么活下來的嗎？都是因?yàn)槟惆�，都是因�(yàn)槟�。因�(yàn)椤ぁぁぁぁぁの液ε挛宜篮竽阋粋�在這個冰冷的世界會孤單······所以，我才堅(jiān)持著活下去。媽，這股力量好強(qiáng)大，一直支撐我到現(xiàn)在。但當(dāng)我看到你滿身是血的時候，我竟然害怕地沒能陪你一起死······媽，我是不是很懦弱？曾經(jīng)可以每天把‘死’掛在嘴邊的我，怎么可以怕死······”
這時候，天空的小雨突然變成了傾盆大雨，大豆般的雨點(diǎn)狠狠地落在南伊身上，濕漉漉的眼淚和雨水混在一起，頭發(fā)也順著雨貼在了臉上。
她站在那里，突然跪了下來，用手輕輕地摸了摸墓碑上的照片，任眼淚不停地往下流。
媽，你那邊的世界一定很溫暖。
要在那邊好好地活著，快樂地活著。
要多笑。
一道藍(lán)色的光在陰暗的天空極速地劃過，驚天霹靂轟隆隆的雷聲響起。
“媽。我好想你�！�
小時候曾天真地以為美好的事物永遠(yuǎn)不會離開自己，可卻在下一秒，統(tǒng)統(tǒng)消失。對待事物的全部的熱情，被雨水澆灌后發(fā)酵散出臭味。
頭頂湛藍(lán)天空，腳下林蔭小道。那憂傷明媚的笑容，早已被淚水淹沒。微笑融化掉冰涼的眼淚，嘴角勾起幸福的微笑。永遠(yuǎn)是寂寞的身影，永遠(yuǎn)是顫抖的歌聲。
南伊、紹森和允浩考上了同一所大學(xué)，顏一哲為此感到難過。劉曉璐倒是很開心，因?yàn)槟弦敛辉陬佉徽苌磉�，這樣她就可以趁機(jī)而入先行一步。
浮躁的大學(xué)生活就這樣開始了，聚聚會，聊聊天。南伊一直以為大學(xué)生活是很坎坷很艱難的日子，非如此，比想象中的要好很多。這僅僅只對于南伊來說。
學(xué)校的梧桐樹基本占了三分之一的面積，花草樹木都很茂盛，整齊�；杌栌�。
南伊左思右想，大學(xué)生活不能就這樣荒廢了，曾經(jīng)經(jīng)歷的所有不堪過往都將應(yīng)該被泥土深深埋葬。現(xiàn)在面對的，是新的生活。南伊在數(shù)個夜晚精打細(xì)算，盤算著以后的日子到底該如何過，如何有價值地過。
顏一哲會時常來到南伊的學(xué)校，買好南伊愛吃的零食在外面等她出來。這時候南伊就會在宿舍的窗戶上揮揮手，讓顏一哲看見自己。南伊發(fā)現(xiàn)自己很依賴顏一哲，不像是戀愛中的女孩子，也不像是單戀中的苦苦掙扎，更像是平常人家的生活而已。
有一天上課南伊來到允浩的班門口，突然背后被人輕輕地拍了一下：“干嗎呢你？”
“�。俊蹦弦撩偷鼗仡^，吐了一口氣，“紹森你嚇?biāo)牢伊�，你沒去上課嗎？”
“我還想問你呢！你在看誰？”他皺著眉頭。
南伊瞪了他一眼：“回你班里去。”
“告訴我你在看誰�！�
“不要問這么多啦！”
“你在看誰。”
“好了快回去！”南伊發(fā)覺背后靜悄悄的，以為沒人了，往后面一看，嚇得差點(diǎn)癱在地上，“主······主任好······”
有天南伊快到家的時候，迎面走來一對情侶，因?yàn)槟弦潦掷锬弥滩�，耳朵里也插著耳機(jī)，一個不小心就撞在了他們身上，手里的奶茶也飛了出去。那女的嘟著嘴指著南伊不停地罵著。南伊抬頭，拿掉耳機(jī)面帶微笑地說了句“對不起”，然后就往家走去。南伊撇了撇嘴打開了被綠色藤蔓圍繞著的大鐵門，瞬間，身后的謾罵聲戛然而止。
南伊笑了笑。
骯臟的人心。
南大志和鄭燕華出去旅游，家里只好留給南伊和紹森照應(yīng)。
南伊放學(xué)回家打開門，漆黑一片。
她隨著鼻鼾聲走進(jìn)沙發(fā)那里，紹森應(yīng)該在睡覺，整個別墅都沒開燈。插座上的充電寶閃著星藍(lán)色的光芒，沉重的鼻鼾聲在空蕩蕩的客廳里格外恐怖。
是為了給家里省電么？他倒是還懂點(diǎn)事�？善岷谝黄裁炊伎床灰�，南伊正要開燈，身后的人突然冷冷地說道：“這么晚回來又上哪兒野去了？”
南伊在黑暗中呲了呲牙：“今天我值日！”
“你喜歡允浩？”
“什么？！”
“人家已經(jīng)有喜歡的人了，你不要糾纏人家�！�
“紹森！”南伊氣氛地轉(zhuǎn)過身想要去罵他，卻不料把茶幾上的一杯滾燙的開水碰灑在地。
開水順著小腿一直往下流，火辣辣地疼痛感瞬間麻痹大半截的腿。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客廳里，南伊無助地坐在冰涼的地板上。
紹森聽見動靜，立刻從沙發(fā)上坐起來跑去開燈，下一秒就看見了坐在地板上的南伊，還有一地的玻璃碎片。
他連忙跑了過去一把將南伊橫抱起來往廁所走去：“不知道被燙了之后要用涼水沖么！”
“我都走不了路了你讓我爬著過去��！”
說完這句話的時候南伊發(fā)現(xiàn)自己變得越來越矯情了，還記得有次鄭秋菊懷疑南伊偷了五百塊錢而抄起凳子就往南伊身上砸的時候，第二天一早南伊還不是忍著渾身上下的疼痛上學(xué)去了�？墒乾F(xiàn)在，過著不愁吃穿的日子，矯情脆弱的自己讓人真受不了。
廁所的燈光似乎有些暗，地板也有好幾天沒拖了，天花板上的那串被難以掛上的藍(lán)色風(fēng)鈴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掉了一顆珠子。那個傻子，竟然還在廁所的洗手池的位置上養(yǎng)了一條金魚，真不知道在這臭味漫天的地方還能活過來。
十分鐘過后，紹森把南伊放到沙發(fā)上，然后他蹲下來，輕聲問道：“還疼么？”
南伊雙手環(huán)臂抱著腿，低著頭咬著嘴唇，一言不發(fā)。
中午的溫度熱得出奇，陽光透過玻璃窗反射出來的一縷光線照在了紅木桌子上，隱約漂浮著幾粒灰塵。
南伊南伊收到崔尚發(fā)來的信息，急急忙忙地穿好衣服正準(zhǔn)備出門。
坐在對面的人穿著睡衣支著腦袋，懶洋洋地打了一個漫長的哈欠。他半睜著眼睛看著眼前來回走動的南伊，不滿地說道：“不要擋住我看電視�！�
“好了，我要出去了。你自己在家不要隨便跟陌生人開門�！蹦弦链┖眯哟蜷_門。
紹森拿起拖鞋朝大門甩去，清脆地一聲扣在門上：“你當(dāng)我三歲孩子�。 �
頭頂熱烈的太陽，南伊靠在長椅上，把手搭在眼皮上，長舒一口氣。將近等了一個小時，崔尚卻遲遲沒有來。南伊有些懊惱，明顯是被放鴿子了。正當(dāng)南伊準(zhǔn)備離開時，身后的假山傳來一陣竊竊私語的聲音。
南伊轉(zhuǎn)過頭，瞳孔瞬間放大。
身后的假山突然冒出十幾個人，清楚地看見了劉曉璐站在正中央。他們幾個人手里拿著棍子，一副得瑟的表情，渾身上下都是一股小痞子的味道。
南伊站在原地不敢動，直直地盯著他們。
劉曉璐叼著煙頭上前一步，扭動著腰肢，沖上前狠狠甩了南伊一耳光。南伊一個沒站位坐在地上，咬著顫抖的嘴唇。陽光大片大片涌進(jìn)她的眼睛，使他看不清劉曉璐的表情時又重重挨了一耳光。
“夠了�！�
熟悉的聲音讓南伊瞬間感到安心了許多，還沒等南伊回過頭身體就被人抱了起來，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她抬頭，看見了顏一哲干凈的下巴和有神的雙眸。南伊面紅赤耳安靜地靠在他的懷里，耳朵貼近他心臟的位置，聽著他心臟帶有節(jié)奏地快速跳動著。
劉曉璐沒想到會在這個時候碰見顏一哲，立馬慌了神。
顏一哲怒容滿面地瞪著劉曉璐，眉頭緊皺。他的嘴唇抿成一條直線，抱著南伊的手臂逐漸收緊。他垂眸，用威脅的口吻輕聲說道：“如果再有下次······我顏一哲······絕對不會放過你們�！闭f完后，他轉(zhuǎn)過身，抱著南伊離開。
熙熙攘攘的廣場上，顏一哲就這么抱著南伊穿過來往的人群，直視前方，沉默不語。南伊松開剛剛太過于緊張抓著顏一哲衣領(lǐng)的手，低著頭，眼里積滿了淚水。
臉上的疼痛還在火辣辣地燃燒著，靠近眼睛接近鼻梁的位置過于刺烈，南伊伸出手往那個位置抹了一把，看見有血滴粘在了手指。南伊怕他看見，趕緊胡亂地擦了擦。
“不要用手碰傷口�！彼业揭粋�空座位，將南伊放下來，“你先在這里等我，我一會就回來�！�
南伊看著他走進(jìn)一家藥房，心里一股暖流滑過。
片刻，顏一哲過了馬路，手里拿著一盒創(chuàng)可貼和一瓶消毒水坐在南伊的左側(cè)。他擰開消毒水的蓋子，用棉簽沾了沾，扳過南伊的頭，盯著她的臉小心翼翼地為她拭擦著。
南伊的眼淚再也止不住，一滴一滴地落在顏一哲的手指上。她看著顏一哲，委屈地撇著嘴：“我是不是很丟人？很沒用？”
顏一哲盯著她的臉蛋，認(rèn)真地在她臉上貼完創(chuàng)可貼后，擰緊消毒水的瓶蓋，嘆了口氣：“嗯�！�
一陣微風(fēng)襲來，吹亂了南伊的短發(fā)，她哭得愈發(fā)洶涌，眼淚和頭發(fā)全部黏在了臉上，狼狽不堪。她抖著肩膀：“那······那你是不是覺得······我這樣很活該······很讓人討厭？”
“南伊�！鳖佉徽芡蝗慌跗鹉弦恋哪�，為她整理凌亂的發(fā)絲，“我給予不了別人太多的熱情，算不上是一個值得讓人回憶的人，但我一旦付出了熱情，我就會付出全部。”他用指腹拭去南伊臉上滑落的淚滴，苦笑道，“我這么喜歡你，你讓我如何討厭你······”
他低下頭，溫?zé)岬碾p唇緩慢地覆蓋在南伊光潔的額頭上。
火紅的夕陽透過彩色的云朵照在操場上，被涼風(fēng)洗刷過的柳樹顯得更加生機(jī)勃勃。遠(yuǎn)處的幾個人在打球，淺金色的陽光灑在他們舞動的身上，汗水澆灌著白色的衣襟。
南伊拖著沉重的行李走到宿管處，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沖窗口里面的大嬸笑了笑：“您好，我想入住宿舍�！�
正在看報紙的大嬸抬頭，扶了扶眼鏡，說道：“這個時候才入住嘞�！彼Я丝诜旁谑诌吙煲獱�掉的蘋果，“不知道還有沒有空床位嘞，唉跟我來。”
“等”這個字，是等待的意思吧，那等一個人需要多久呢？在無休止的等待下，就像站在了一片白茫茫的大霧中，不知道該去何方，不知道該邁哪一步。邁對了，它是光明之路，邁錯了，則是萬丈深淵。所以，就一直站在原地，從未離開。
“南伊�！�
“嗯？”
“其實(shí)你可以不必每天都要看他一眼才肯罷休，這樣既浪費(fèi)時間又浪費(fèi)精力。”
“那要怎么辦？”
“我去查了，允浩是住宿生，你也可以去住宿。所以······”
那天，南伊的心情無比激動，早上因?yàn)閬G了新買的本子而煩惱現(xiàn)在早就拋到九霄云外。她的笑容像剛剛盛開的花朵一樣燦爛，她抓著她的手，她對他說：真的嗎，好感謝你。
那天，他不知道她的反應(yīng)竟然比他想象得還要夸張�？粗谋秤埃嘈χ�，難過地一個人站在大馬路上流眼淚。
那天，她高興地一晚沒睡。
他知道，再不行動就徹底沒機(jī)會了，所以，他必須做些什么。
她知道，他是她最好的朋友。
宿管大嬸一邊啃著蘋果一邊領(lǐng)著南伊來到404宿舍，她捋了捋額前油膩的頭發(fā)，對南伊說：“就這一間還剩一個床位。”然后宿管大嬸打開門看了眼南伊，“進(jìn)去吧。”
南伊說了聲“謝謝”后便進(jìn)去了，瞬間里面一股奇怪的味道撲鼻而來。房間亂到一定的地步，南伊真不敢相信這竟然是女生宿舍。她沖里面的五個人點(diǎn)了點(diǎn)頭，就去了自己的床位。
“是南伊嗎？”睡在南伊下鋪的崔尚掀開蒙在頭上的被子，看清楚是南伊后一下子撲到南伊懷里，一副快要哭出來的表情，“南伊啊，上次不是我約你出來的，是劉曉璐威脅我，不是我約你出來的！南伊你相信我嗎？南伊對不起······”
南伊沒想到在這里碰見崔尚，她為此感到幸運(yùn)，她拍了拍崔尚的后背，安慰道：“沒事的，我想到也不會是你，沒事的，真的沒事。”
崔尚擦了把鼻涕和眼淚，把南伊拉出門外，她對南伊使了個眼色，說：“南伊，既然你來了，那我們兩個只好相依為命了！”
“為什么？”南伊問道。
“我跟你說�！贝奚幸槐菊�(jīng)地按住南伊的肩膀，“這個宿舍里面加上你一共有六個人，除了我和你還有一個女生，剩下的三個人都不正常！所以你每天都要謹(jǐn)慎地過日子，不然的話不知道哪天你就······”崔尚死死看著南伊，做出了一個割脖的手勢。
南伊睜大眼睛：“真的假的？”
還沒等崔尚回答，里面的其中一個染著淡紫色頭發(fā)的女生朝門外喊道：“那個新來的，怎么不進(jìn)來呀？”
聲音很好聽，南伊順著里面看去，那個紫色頭發(fā)的女生坐在床頭玩著手機(jī)，時不時還噴幾句臟話。南伊走進(jìn)去，對她打了個招呼：“你好，我叫南伊�！�
紫色頭發(fā)的女生抬頭玩著手機(jī)，開口：“新來的，這里可不是隨便就能住的�！彼煌５卦谑謾C(jī)上打字，“你呢······要為我們買一次夜宵。很簡單，晚上學(xué)校里的人都休息后，你再去。記住，被發(fā)現(xiàn)的話要知道什么該說什么不該說，不然你就睡到外面去�！�
南伊正在猶豫要不要答應(yīng)，身后的崔尚戳了戳南伊，南伊點(diǎn)了點(diǎn)頭：“哦，好�！�
南伊回到自己的床上收拾行李，用余光觀察著這間屋子。屋里的幾個女生其實(shí)并沒有惡意，每個人都做著自己的事情，不理不睬的，根本沒時間去害別人，南伊這才放寬心不少。
天色還早得很，南伊決定一個人出去走走，順便看看允浩在哪里。南伊下樓，繞到學(xué)校后面的小花園里找了個椅子坐下來。南伊想著今天晚上該如何出校門，正想著，卻如她所愿見到了允浩的身影。
允浩和幾個男生從這里經(jīng)過，南伊為了不讓他看見自己，避開他躲到一個雕像后面。南伊按著自己砰砰亂跳的心臟，激動地不行。
看見允浩走過來和幾個男生坐在南伊剛剛做過的位置上談話，南伊好奇地豎起耳朵仔細(xì)聽著。突然南伊睜大眼睛，聽到那個名字后心里忐忑不安。南伊很想上前質(zhì)問允浩阻止允浩，可南伊沒有任何理由。南伊有些猜不透允浩，不明白允浩為什么會跟那些人糾纏不清，不明白允浩為什么會準(zhǔn)備對他動手。
南伊瞬間感到允浩離她好遙遠(yuǎn)，他散發(fā)出來的氣息把南伊拒于千里之外，讓南伊不敢靠近。南伊實(shí)在聽不下去，便悄悄地離開了。
月色朦朧，星光燦爛。漆黑的天空如墨一般濃稠，頭頂?shù)恼戏揭活w璀璨的光輝疲倦地閃爍著，涼風(fēng)把樹葉吹得沙沙作響，待風(fēng)停后，又是沉醉的寂靜。
穿著半袖的南伊打了個噴嚏，揉了揉鼻子，加快腳步。宿舍樓的燈光一排排有規(guī)律地暗下去，南伊提著夜宵的手有些發(fā)抖，這讓她想起了鬼片里的貞子。
翻過墻壁進(jìn)了樓道，只有幾個不良學(xué)生在角落里抽煙。終于到了宿舍門口，南伊緊張地敲了敲門：“快開門，我回來了！”
聽到南伊的聲音，宿舍門立刻被打開，南伊進(jìn)去后，輕輕鎖上門。屋里的女生全部都沸騰起來，搶過南伊手里的夜宵狼吞虎咽地吃起來。
崔尚把南伊拉倒身邊坐下，心急地問道：“有沒有被發(fā)現(xiàn)？”
“還好啦，沒有�！�
“那就好�！贝奚惺媪艘豢跉�，“擔(dān)心死我了你�！�
南伊撓了撓頭，笑了笑。
那幾個女生不到一會功夫就全部吃完了，她們心滿意足地又躺在了床上。其中一個睡在上鋪的女生喝了口靠在床頭的啤酒，沖南伊說道：“行了，以后你就是我們的一員�！闭f完，她把易拉罐扔給南伊，示意讓她幫忙扔掉。
南伊走過去伸手接易拉罐，借著燈光看見那個女生的手背以及整個手臂都有被煙頭燙過的痕跡和被刀子劃過的深淺傷疤。南伊有些吃驚，而那個女生卻勾了勾嘴角：“恐怖么？我男朋友弄的。”她抓住南伊的手腕，讓南伊的手心在她的手臂上來回滑動，“因?yàn)樗麗畚��！迸难凵窨斩�，不帶任何表情�?br />
南伊嚇得縮回了手，不再看她，扔掉易拉罐后就拉著崔尚回到各自的床上睡覺了。
躺在床上的南伊翻來覆去怎么也睡不著，她打開手機(jī)，看到有一條短信。
紹森：真的不回家？
南伊：嗯，我以后就住宿舍了。
紹森：為什么？
南伊：沒事啦。
南伊合上手機(jī)，平躺在床上，眼珠子在黑暗中轉(zhuǎn)來轉(zhuǎn)去。月光透過縫隙灑在南伊的床頭，南伊借著淡淡的月光朝那個喝啤酒的女生的床位望去，她睡的很香，手搭在肚子上，睡夢中嘴角掛著淺淺的笑意。
美好的女孩，為什么經(jīng)歷了那么多。
南伊捏這被子的出了細(xì)密的汗，良久，她側(cè)過身，面對墻壁，蒙住頭。
風(fēng)和日麗的早晨，一束陽光照進(jìn)南伊的租的房子里。南伊突然想到什么重要的事情，很早就起床出了門。
南伊一邊打著電話一邊奔跑在街道上，沒事早飯的南伊身體有些發(fā)虛。電話一直打不通，南伊氣喘吁吁地蹲在地上，終于電話那邊通了，南伊一個激靈站起來，焦急地沖著電話說道：“顏一哲！顏一哲你現(xiàn)在在哪里？你站在那里不要動！我過去找······”
還沒等南伊說完，電話那邊的顏一哲突然問道：“南伊？南伊你不是被綁架了嗎？你現(xiàn)在在哪里？你有沒有事啊南伊？”
南伊握著電話一下子明白了好多，反應(yīng)過來后趕緊對電話里的人說道：“我們現(xiàn)在去老地方碰面！”南伊掛了電話，跑到路邊伸手招了輛出租車坐了上去。
千萬不能有事······千萬不能有事啊······
下車后，南伊看見顏一哲早就到了那里，她連忙下車，拉著顏一哲瘋了似的往里面跑。顏一哲見南伊滿頭大汗也沒多說什么，跟著她不停地跑。
到了倉庫，南伊松開顏一哲，撐著膝蓋大口大口地喘息：“允浩······允浩他們在找你······你······”南伊抬頭，不料卻被顏一哲緊緊摟在懷里。
他的懷抱溫暖而寬闊厚實(shí)，讓南伊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安全感。他讓南伊的耳朵貼在他心臟的位置，感受著心跳的頻率。南伊的臉紅到耳根，手不自覺地輕扯著他的衣角。淡淡的香皂味涌進(jìn)南伊的鼻子，南伊安靜地閉上眼。
“嗡——”
顏一哲的手機(jī)震動，他打開短信：
南伊在我們手里，限你半個小時內(nèi)趕緊過來，不然就別想再見到她。
顏一哲撥通電話，電話那邊遲遲沒有人接，他放下手機(jī)，發(fā)出短信：
南伊就在我身邊，你說的南伊······是誰？
好一會兒那邊才沒了動靜，顏一哲轉(zhuǎn)過頭，摸了摸南伊的腦袋，微笑道：“別怕，他們找不到我們的�！�
“嗯！”南伊笑著。
他們互相對視著，顏一哲看著她那雙水汪汪明亮的眼睛和小巧挺秀的鼻子，慢慢往下移到她薄潤的嘴唇，他俯身，微眸，一點(diǎn)一點(diǎn)靠近她。南伊察覺到他的意圖，紅著臉抿著唇側(cè)了側(cè)身，低頭不再看他。
顏一哲笑笑，不好意思地別過頭。
突然許多的腳步聲朝南伊的方向走過來，南伊和顏一哲同時抬頭，看見了一大幫人馬朝他們慢悠悠地走過來。走在最前面的是紹森，南伊不可思議地看著他。紹森知道南伊?xí)谶@里，他走到前面停下腳步與南伊保持十幾米遠(yuǎn)的距離，仰頭唇角勾起。
允浩上前一步，看著南伊和顏一哲，瞇起眼睛：“原來在在一起啊，我說你怎么不上當(dāng)呢�！�
這時紹森也走上前，走近顏一哲，南伊立刻上前把他擋在身后，抬頭瞪著紹森：“你不許過來！”
紹森愣住，下一秒又饒有興趣地看著她。然后皺眉，對她說道：“你先走�！�
南伊不聽，繼續(xù)瞪著他。
“南伊�！痹屎谱呱锨皩λα诵�，溫柔地說道，“你不是喜歡我嗎，你來我這里，我跟你交往�！�
南伊有些慌張，慌張且羞憤！他是在侮辱自己。
南伊還是一動不動地站在顏一哲前面，她咬住牙，伸出雙臂擋在顏一哲面前：“法律會制裁你們的！”
這句話引起允浩一陣大笑，隨即，他擺出一副冷若冰霜的表情：“好。那我連你一起打�！�
“允浩你是個瘋子�！鳖佉徽荛_口，把南伊拽到身后，沖著允浩淡笑道，“你是個喪心病狂心理扭曲的瘋子。”
南伊有些難過，她沒想到允浩竟然這么看不起自己，連自己也不放過。顏一哲見南伊的神情有些落寞，心里泛起一陣疼痛。
紹森紹森無奈地瞪著南伊，面有慍色。
南伊被他嚇了一跳，還是站在原地不動。南伊低著頭，不敢直視他的眼睛。紹森見南伊沒動，趁顏一哲沒注意狠狠地踹了他一腳，顏一哲踉蹌著差點(diǎn)摔倒。反應(yīng)過來后和紹森廝打起來，兩頭野獸一個也不放過。允浩見他們打起來，一聲口令領(lǐng)著一幫人沖上去把顏一哲圍個水泄不通。
“不要打了！不要打了！求求你們不要打了！會出人命的······”南伊著急地快要哭出來。
她看到有個縫隙可以容納自己的身軀，于是她撥開人群闖了進(jìn)去，撲在顏一哲身上，一瞬間雨點(diǎn)般的拳頭一一落在南伊的身上，南伊皺著眉，承受著背上帶來的痛苦。
“南伊你他媽在干什么啊！”顏一哲紅著眼眶朝她咆哮，一翻身把她壓在身下，用身體覆蓋著她。
南伊抓著他的肩膀，一張哭花了的臉對他笑了笑：“因?yàn)槟銓ξ姨�，我卻不能為你做什么�！�
所有的情緒全部在這一刻堵在喉嚨里，想對他說很多話卻說不出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落在他背上的拳頭，卻無能為力。南伊覺得自己很沒用，欠了顏一哲很多很多人情，像是下輩子也還不完一樣。
南伊發(fā)覺身上的人越來越沉，她一個用力，扳過顏一哲的身子又將他壓在身下，她死死扣住他，不讓他再有任何翻身的余地。她將頭靠在他的肩膀上，望著他。
紹森看見南伊趴在顏一哲身上，他真怕南伊這樣會出什么事，他有些慌亂，他害怕南伊?xí)粫瓦@樣死掉······
“住手！”隨著紹森的一聲怒吼，響徹了整個倉庫，他憤恨地看了南伊一眼，嘆了口氣，對身邊的人說道，“走吧�！�
人走光后，只剩下顏一哲和南伊兩個人。顏一哲坐起身，扶起南伊，他憐愛地輕撫著南伊蒼白的臉龐，他望著她半微的雙眼，發(fā)出撕心肺裂的嗚咽聲。
靠在他懷里的南伊用手指輕輕戳了戳他，他低頭，她苦笑，用食指抵在唇瓣：“噓······我疼······”
顏一哲聽到她虛弱的聲音后，胸口隱隱作痛。他握著她的手，溫柔地注視著她：“嗯。你堅(jiān)持住，我?guī)闳メt(yī)院。”
南伊看著他，微笑。如果老天可以給南伊再次選擇的機(jī)會，南伊一定毫不猶豫選擇先遇見他。
一定要在一個春暖花開的季節(jié)，太陽無比燦爛。
機(jī)頂盒的燈光一閃一閃，電視機(jī)里播放著韓劇，女主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問男主愛不愛自己，男主一副悲傷的面容對女主說我那么愛你你難道看不出來嗎。女主搖頭，男主熱吻。結(jié)束。
窗戶開著，風(fēng)刮了進(jìn)來，白色的窗簾被風(fēng)吹得左搖右晃。紹森抱著腿陷在沙發(fā)里，單薄的身影顯得格外孤寂。額前細(xì)碎的劉海擋住眼睛，他閉著眼，沉思。
他煩躁地坐起身，拿起桌上的手機(jī)，撥通了南伊的電話。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已關(guān)機(jī)，請稍后再撥······”
他罵了一句，扔掉手機(jī)，關(guān)掉電視，躺進(jìn)沙發(fā)。這么大的房子讓紹森一個人住著，他有些懊惱。也不知道南伊為什么不回家住，是不愿意看到自己么。嗯，也有這個可能。是否真的傷害過她，可她就這樣不清不楚也不給自己一個答復(fù)，確實(shí)讓紹森有些氣憤。
其實(shí)南伊想想也挺可憐，表面上一副倔強(qiáng)的樣子內(nèi)心比誰都脆弱，雖然經(jīng)歷過風(fēng)吹雨打，但只要一碰到傷口，還是會疼吧。
淚眼汪汪抬頭看著天空的樣子······
在無人街道上孤獨(dú)行走的樣子······
她總讓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每間病房都裝飾得像個童話鎮(zhèn)，簡直美得不像話。南伊的后背剛涂完藥膏，她趴在床上，對顏一哲說道：“你不涂藥膏嗎？”
“我沒事的。”顏一哲笑了笑，遞給她削好的蘋果。
南伊接過蘋果，不相信地說：“真的沒事嗎？很疼的�！�
他沖著南伊眨了眨眼：“嗯，沒事。”然后抽出一片紙巾，擦了擦手指，扔進(jìn)垃圾桶。
“我想聽你的故事。”南伊一邊啃著蘋果一邊說。
“我的故事？”
“嗯。”
“讓我想想。”顏一哲托著下巴，用平淡的語氣說著，“我的家庭算不上是一個圓滿的家庭，我沒有見過我的父親，母親也從未與我說起過。好像父親在家里算是一個禁忌，我懂事，只字未提。我與母親過著平淡的生活，每天上學(xué)放學(xué)三點(diǎn)一線，乏了。初中時有次我去學(xué)校食堂打飯，被人用菜盤子扣在頭上······”他的聲音漸漸變小，“他們嘲笑我，說我是私生子······后來，從那以后我放棄了我最喜歡的吉他和美術(shù)只為學(xué)跆拳道，我想我要克制恐懼的心理戰(zhàn)勝一切，也想過以后可以保護(hù)自己喜歡的人。可是······我卻沒能保護(hù)你······”
南伊趴在床沿啃著蘋果，抬頭問他：“你說，人活著是為了什么？”
顏一哲詫異，他回答：“人活著就是為了活著�！�
“那······”南伊笑噴，“活著還是為了活著？”
顏一哲彈了下她的腦門：“吃你的蘋果！”
允浩坐在樓頂上，俯視著腳下來回穿梭的車輛，深深吸了口煙，吐出來。他想不通為什么打顏一哲的時候紹森會突然停止，難道真的在意那個所謂的南伊嗎。允浩有些不明白，即使置南伊于死地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如果真的將顏一哲打個半殘廢，那么劉曉璐就不會······
允浩抬頭，看著候鳥在天空并列飛翔，勾了勾嘴角，深吸一口煙。
南伊吃完蘋果后，顏一哲又為她剝了個橘子。南伊接過橘子，說：“我記得小時候母親把我扔在馬路上，我站在馬路中間聽著車輛發(fā)出滴滴滴的聲音的時候，我就在想，我要死了�？蓱c幸的是我沒有死，母親還是把我拉回了家。后來我才知道，因?yàn)槟菚r候父親正好開車經(jīng)過我的身旁。”她把頭發(fā)捋在耳后，笑著，“我恨我的母親，也很愛她�！�
顏一哲看著她，滿眼心疼。
總是讓人感到心疼的人，到底經(jīng)歷過什么呢。
他很想擁抱南伊，很想把南伊緊緊摟在懷里，一輩子都不放開�？墒撬荒�，因?yàn)樗�沒有讓南伊完全依賴自己，他怕強(qiáng)制把南伊放在身邊南伊難免會難過。所以，他只能默默地守護(hù)著南伊，為南伊付出自己全部的溫暖，他覺得這樣很值得。
他想給南伊不一樣的溫暖，至始至終。
燈光照在南伊的臉上，顯得有些疲憊。她吃著橘子，還剩最后一塊準(zhǔn)備放進(jìn)嘴里時，顏一哲突然湊上前抓住南伊的手腕，把嘴唇靠近南伊抓著橘子的冰涼的手指，低頭，吞掉。
南伊后背上的傷好的也快差不多了，隱約還是有點(diǎn)輕微的疼痛。她回到宿舍，崔尚看見她連忙把她拉到自己的身邊坐下，一副快要哭出來的表情：“怎么樣南伊，還疼不疼�。俊�
南伊搖了搖頭，拍了拍她的手，笑道：“好多了�！�
門外傳來一聲嘶吼，伴著斷斷續(xù)續(xù)的哭聲一聲比一聲大，整個宿舍樓道的人都聽得一清二楚。
南伊和崔尚走過去看了看，那個前幾天讓南伊扔易拉罐的女生蹲在地上，手里的握著的手機(jī)被她摔出去十幾米遠(yuǎn)。頭發(fā)凌亂地披在肩上，眼睛布滿血絲。她靠在墻壁上，拿起手里的啤酒喝了幾口，眼淚滑過眼角。
她把頭埋在雙腿間，呢喃道：“男人都不是好東西�！�
看著她落魄的樣子，南伊想到了顏一哲，記得自己每次難過的時候顏一哲都會在自己身邊安慰自己，他永遠(yuǎn)都會在身邊陪著自己，寸步不離。
“不一定哦。”南伊蹲下身，笑著對她說，“世界上還是有好男人的�！�
話音剛落，蹲在地上的人猛地抬頭瞪著她。
南伊抿嘴，眼珠子轉(zhuǎn)來轉(zhuǎn)去，有些不知所措。
崔尚見狀，趕緊把南伊拉起來，點(diǎn)了點(diǎn)頭不好意思地對蹲在地上的人揮了揮手，然后連拖帶拽地把南伊拉走。
崔尚一路把南伊拉到學(xué)校內(nèi)的花園里，看了看四周都沒人后，小聲地對南伊說：“你是笨蛋嗎？”
“怎么了······”
“你要小心和她說話，最好還是不要說話�！贝奚袩o奈地瞪了眼南伊，“我真不知道該拿你怎么辦了！”
南伊笑了笑：“沒事的，我會注意的�！�
崔尚故意不理她。
南伊繞到她面前：“我們下午逃課，翻墻出去玩。我剛回來，不想去上課。好不好？”
“你說什么？那怎么可以！”
“沒事，我們晚上就回來�！蹦弦猎俅螒┣�。
“嗯······”崔尚思考半天，“我們要去哪里呢？”
南伊興奮地眨了眨眼：“酒吧�！�
崔尚吃驚地望著她，兩只圓溜溜的小眼睛不停睜大。她嘿嘿地笑了，用手指刮了刮南伊的鼻子，撇了撇嘴。南伊被她這一幕逗樂，伸出手使勁地揉了揉她柔軟的臉蛋。
站在酒吧大門前，南伊剛要踏進(jìn)去崔尚一把拉住她：“真的可以進(jìn)去······嗎？”
“沒事的，我們已經(jīng)成年了�！彼室庑皭旱貨_崔尚勾起嘴角，“人活著，要有意思�！�
南伊把崔尚推進(jìn)酒吧，找了個沒人的地方坐下來，要了兩瓶酒后，南伊為自己和崔尚各自倒上后，端起酒杯大口大口痛快地飲起來。她擦了一把嘴邊上的酒水，呼了口氣打了個嗝：“爽！”她見崔尚一直看著她，笑了笑，“放心啦，我不是那種貪酒的人，喝酒是為了享受生活，哈，反正我是這么認(rèn)為的�！�
崔尚忐忑地看了她一眼，捧起酒杯，小嘴抿了口，然后頓時吐出舌頭：“辣······辣······”
南伊見她滿臉通紅，大笑著，端起酒杯又飲了幾大口。
記得以前第一次喝酒的時候，那時候南伊剛上初中，有個女生過生日請了好多人，其中就有南伊。吃飯時有個女生上前遞給南伊一杯白酒，南伊以為那是水，便喝了一口。那個女生以為南伊?xí)г�，沒想到南伊卻說了句好喝然后一下子喝光了。從那以后，南伊就愛上了酒。
正喝著，南伊就聽到一串銀鈴般的笑聲，她回頭，對視上劉曉璐的眼睛。
劉曉璐端著紅酒走到南伊身邊，她想到南伊最近和顏一哲走得很近，心情立刻不悅，她抬眼：“乖，以后不要跟顏一哲走得太近，我想我們也許會成為好朋友呢！”
南伊側(cè)過頭。
“我說話你沒聽見嗎！”劉曉璐見南伊不理會自己，頓時火冒三丈。
南伊盯著她：“劉曉璐，你嫉妒我�！�
“什么？”
“你嫉妒顏一哲離我太近，是不是？”
“南······”
“你喜歡他卻得不到，是不是？”
“南伊我警告你你給我閉嘴······”
“喜歡一個人卻得不到，你在難過，所以你在憤怒�！�
“南伊你他媽閉嘴！”
劉曉璐揪著南伊的頭發(fā)一把把她拽起來，南伊頭皮一陣發(fā)麻，“嘶——”地叫了一聲，雙手不停地想要掰開劉曉璐的手。
劉曉璐松開手然后掐著南伊的臉：“南伊你皮又癢了是么？”
南伊仰頭輕笑，趁劉曉璐沒在意快速地甩了她一耳光。
崔尚站在一旁急得哭了出來，掏出手機(jī)顫抖著撥通110。劉曉璐看見崔尚正在打著電話，沖上前從她手里奪過手機(jī)狠狠砸在地上死死地瞪著她。崔尚站在原地抽泣著，抓著裙角不敢抬頭看她。
劉曉璐轉(zhuǎn)過身正要回給南伊一耳光，不料卻被身后的人穩(wěn)穩(wěn)地抓住手。劉曉璐回頭，猝不及防地被甩了一耳光，腦袋嗡嗡作響。
“活膩了敢動我們404的人，嗯？”那個女生扯住劉曉璐的胳膊，抬腿踹在她的肚子上，劉曉璐被身后的椅子絆倒，重重地坐在地上。那個女生跳過椅子，坐在劉曉璐的肚子上，伸手又甩了她幾耳光，然后趴在她身上，在她耳邊吐了口氣，“劉曉璐呢，好久不見�！�
“是方曉誒！”崔尚激動的拽著南伊，“她竟然救了你！”
方曉？
南伊瞇著眼借著燈光朝遠(yuǎn)處的方向仔細(xì)看了看她，看清楚后才發(fā)覺原來那個女生就是讓自己扔易拉罐和中午打著電話哭泣的女生。南伊看著她們，看到方曉對劉曉璐露出仇恨的目光，想必她們之間一定有什么過節(jié)。
劉曉璐被方曉按在地上動彈不得，她氣得顫抖尖叫。
方曉低頭，垂眸，勾起嘴角，透過薄衫一把攀上她柔軟的胸，狠狠地揉著：“再叫，再叫啊！信不信我現(xiàn)在立刻馬上就扒光你？”
劉曉璐一下子就閉上了嘴，臉色慘白，痛恨地瞪著她咬牙切齒一個字一個字地說道：“方曉，我會永遠(yuǎn)記住你的！總有一天，我會殺了你！”
方曉笑著拍了拍她的臉，然后從她身上站起來，仰頭說道：“今天我看在南伊的份上放過你�！闭f完，她拉著南伊和崔尚走出酒吧。
出了酒吧，方曉打了個出租車，把南伊和崔尚推了上去，她敲了敲窗戶，對南伊說道：“做人要狠�！�
南伊搖下窗戶，感激地說道：“謝謝你，方曉�！�
方曉笑了笑，朝她擺了擺手，轉(zhuǎn)身走了。
出租車啟動，南伊搖上窗戶。轉(zhuǎn)過頭看見方曉背對著她行走街道上，看著她的身影越來越小，南伊有種莫名的傷感�；蛟S像方曉這樣的人，應(yīng)該沒有任何一件事情是值得她去留戀的吧。
南大志和鄭燕華從上�；貋頉]多久，得知南伊從家搬了出去，南大志不斷地指責(zé)紹森，紹森一臉無辜地解釋說自己真的不知道南伊為什么要這樣做。鄭燕華坐在沙發(fā)上嗑著瓜子看電視，好像南伊的事根本阻礙不了她今天回家的好心情。
中午食堂打飯，紹森看見南伊坐在不遠(yuǎn)處，他端正餐盤大跨步走到南伊面前坐了下來，南伊嚼著米飯?zhí)ь^愣住，腮幫子上還掛著幾粒米飯。
紹森皺著眉一掌拍在桌子上：“我要問你問題！”
“呃？”
“你住校了？”
“是�！�
“為什么不回家��？”
“我自愿的�！�
“家里供你吃供你喝你你有毛病到這里受罪？”
“什么？”
“家里容不下你？”
“不是······”
“你是不是討厭我？”
紹森緊緊盯著她的眼睛，讓她看著自己。南伊一臉茫然地看著他，然后她含著飯，模糊地回答：“我不討厭你啊�！�
聽到這句話，紹森松了口氣，隨后又對南伊說道：“他們前幾天剛回來，你最好給我個合理的解釋，要不然就自己去跟他們說清楚，麻煩死了�！�
“啊······”南伊撇了撇嘴，放下筷子，“你就跟他們說，我喜歡獨(dú)立的生活。”
紹森無語地瞪了她一眼，端起餐盤走向別處。
南伊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塞了一大口肉。
“剛剛那人是誰��？他說你有毛病誒，不禮貌哦�！弊谀弦僚赃叺拇奚杏每曜又噶酥附B森。
南伊看向崔尚，一本正經(jīng)地指著自己腦袋：“他這里，被門擠過的。”
崔尚立刻擺出一副了解的樣子，笑嘻嘻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吃完午飯南伊回到寢室，剛踏入寢室的大門就看見地上亂糟糟的，沾染污漬的衣服褲子還有遍地的廢紙和殘留已經(jīng)長毛的食物。南伊捂住鼻子，拿起旁邊的掃除開始清理起來。
如果住校不是為了能多看允浩幾眼，南伊根本不會住。其實(shí)都一樣，住校只不過能多看他幾眼又不敢湊上前去跟他說話，心里反復(fù)糾結(jié)激動得不行。允浩冷漠的樣子讓南伊覺得很難過，她在某些方面努力到這種地步已經(jīng)超出了自己的預(yù)期�？勺罱K的結(jié)果卻連一句話也說不上，換誰都會難過。
有時候南伊覺得老天是公平的，可有時候南伊甚至懷疑自己是否真的喜歡允浩。一見鐘情的喜歡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歡，南伊對此質(zhì)疑�？蛇@也不說定，因?yàn)槟弦撩看我姷皆屎菩呐K總會砰砰砰地跳個不停，光是這一點(diǎn)，南伊已經(jīng)確定自己是喜歡著他的。
真的很認(rèn)真很努力地去喜歡了，有沒有結(jié)果南伊不在乎。
打掃完后南伊回去上課，路過允浩班門口時南伊看見允浩正在門口罰站。他微微低著頭，挺著筆直的身板，雙手背在后面。南伊覺得有些好笑，路過他身旁時他抬頭看了一眼南伊，發(fā)現(xiàn)她也正在看著自己。南伊笑笑沒多想，繞過他直徑走了。
南伊去的有些晚，理所當(dāng)然也要被罰站。她從班里出來，站在班門口，靠著墻壁。看著離自己只隔著一個班級的允浩，南伊突然覺得自己離他好遙遠(yuǎn)。
還記得第一次遇見他的時候是看見他坐在樓頂，雙腿隨意地搭在頂梁上，眼睛注視著前方。從那時候南伊就覺得他一定是個孤獨(dú)的人，他看起來對一切事物都表現(xiàn)得很漠然，拒人于千里之外。
南伊轉(zhuǎn)過身，雙手背在身后，手心貼在冰涼的墻壁上，抬頭看著窗外的天空。
不知道什么時候允浩突然站在南伊面前，他面對著她，嘴角勾起一抹嘲諷：“你故意的？”
“什么？”南伊抬頭。
“你故意被罰站�！痹屎频皖^，嘴唇貼近她的耳朵，吐出溫?zé)岬臍庀ⅲ澳銥榱私咏宜怨室膺t到，是么？”
南伊驚愕地望著他，接不上話。
“你看，我說的沒錯吧�！痹屎频靡獾乜粗�。
南伊側(cè)過頭：“你想多了�！�
心里泛起一絲疼痛。
“你敢說你沒有？”
“我沒有。”
允浩輕笑：“那就是巧合咯？”
南伊不語。
他無法忍受與別人說話卻不理會自己，他氣憤地扳過南伊的小臉，瞪著她：“我告訴你南伊，你不要妄想讓我喜歡你，你要懂得收斂，收斂你自己。”
一瞬間南伊睜大眼睛，不敢相信地看著他，難過的情緒一下子涌上心頭，她紅著眼睛，顫抖著說：“我不是你想的那種人�！�
允浩詫異，隨即又笑了笑，他用拇指和食指輕捏住南伊通紅的臉蛋，瞇起眼睛：“那你說······你是什么樣的人呢？”
看著他深不見底的瞳孔，南伊微微皺眉，苦笑著。說實(shí)話，南伊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南伊很在意別人對自己的看法，往往卻看不清自己。明明很努力很用心地去喜歡一個人為什么得不到回報反而被質(zhì)疑？心臟仿佛被穿孔，劇烈地疼痛著，南伊覺得自己無比悲哀。
“說話��！”允浩提高音量。
南伊不敢出聲，轉(zhuǎn)過頭不看他，手指緊張地抓著衣角。
“看著我。”他按住她的肩膀，低沉著嗓音。
按住南伊手指的肩膀愈發(fā)用力，像是要把南伊的骨骼掐碎。南伊承受著肩膀上的疼痛，側(cè)過頭依舊不說話。
允浩瞪著她的眼睛，冷漠如冰。張了張嘴剛要說什么卻被鈴聲打斷，他只好放開她，哼了一聲走進(jìn)班里。
南伊靠著墻壁緩緩滑落，她閉著眼，指甲扎進(jìn)手心。良久，她起身，走向水房。
周日。
南伊在外面租了一個五十多平米的房子，每當(dāng)周日她就會呆在自己租的房子里，看書，聽歌。房子的隔音效果不太好，偶爾會聽到外面挖掘機(jī)突突突的噪音，也會在半夜時聽到小孩子不停的哭聲。
房東陽臺的茉莉花已經(jīng)快要枯萎，南伊走到陽臺拿起水壺澆灌。光線移動到花盆的底端，南伊隱約看見一只黑色的蟲子慢慢地爬向花盆。南伊饒有興趣地看著蟲子一點(diǎn)一點(diǎn)艱難地往上爬著，她去廚房拿了一根沒用的筷子，然后來到花盆面前，擋在蟲子前面，阻礙它的去路。蟲子繞過筷子想要爬上花盆，南伊一次又一次阻擋。
“你是害蟲，不可以到花盆里去！”
可見蟲子還是不停地往上爬著，一次又一次繞過筷子。
南伊突然想到了什么，憐憫地看了一眼蟲子，終于扔掉筷子，任由蟲子爬向花盆。
“你也很努力吧，那算了，就放你一次�！�
蟲子終于到達(dá)花盆里的土壤上面，鉆進(jìn)去后再也沒出來。
南伊笑了笑，走進(jìn)廚房。她端著鍋擰開水龍頭接水，然后蓋上鍋蓋把鍋放在電磁爐上準(zhǔn)備燒水。她攤開手心，順著手心看向左手臂，一條深深的疤痕顯露在眼前。
那是她很小的時候，鄭秋菊發(fā)脾氣把南伊趕出家門，街坊鄰居都在看著，南伊就那么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地上。坐了很長時間，南伊看到有幾個同齡的男孩子跑過來將她拉起。然后把她拉到角落里朝她扔石頭，后來變本加厲地朝南伊開始扔青蛙。南伊恐懼地看著向她跳來跳去的青蛙，尖叫著一步步后退著，直到貼近冰冷的石灰墻壁，沒了路。南伊憤恨地瞪著那些男孩子們，緊緊攥著拳頭，不知道哪里來的勇氣竟揮起拳頭向他們跑去，可一個女孩子哪里有什么力氣呢，只不過是耗費(fèi)精力罷了。南伊被推倒在泥潭里，不小心左手臂碰到了埋藏在泥潭里尖銳的石頭，一瞬間手臂上的肉被撕扯的強(qiáng)烈的疼痛讓南伊終于大哭起來。那些男孩子見她哭了，連忙跑掉。南伊坐起來，看著手臂上一條深紅色的裂口子，鮮血還源源不斷地往外冒，她抱著手臂，輕輕地吹氣。
水開了，咕嚕咕嚕地冒著白色的熱氣，南伊下意識地關(guān)掉電源。
南伊接了一杯水，晾在那。她拿起手機(jī)，看到有一條短信。她打開，是顏一哲的短信：
我家這邊新開了一家咖啡館，你快來。
南伊合上手機(jī)，迅速地穿上衣服出了門。南伊打車到了咖啡館，見顏一哲已經(jīng)坐在那里等候著她。她走進(jìn)去，沖他招了招手。
“來了。”顏一哲抿嘴笑了笑，遞給她一杯卡布奇諾。
“謝謝。”南伊喝了一口，“最近怎么樣？學(xué)校還好嗎？”
顏一哲點(diǎn)頭：“嗯，還可以，沒有你還是很無聊很枯燥的。”
南伊紅著臉笑了笑：“好好學(xué)，我可是很看好你的！”
“最近劉曉璐找我，她問我知不知道······你喜歡什么······”
“我喜歡什么？”
“嗯�！鳖佉徽芡蝗粨�(dān)心地問她，“你們最近沒發(fā)生什么吧？”
“沒有啊。”南伊低下頭。
顏一哲托著下巴，喝了一口手里的咖啡：“也對，不在一個學(xué)校也不可能發(fā)生什么�！比缓笏⒆∧弦�，“如果她敢對你做什么你一定要跟我說��！”
南伊聽后，裂開嘴笑了笑，伸出手打了下他的肩膀，仰起頭：“放心！”
顏一哲揉了揉她的腦袋，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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