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負君情深負恩重
作者:
洛書 更新:2018-09-27 05:53 字數(shù):3275
錦川北堂家假山流水,除卻隨處可見的防妖陣法靈器,和凡世間那些儒商之家并無差別。
燕城雪被安置在抱廈暖閣里,賀蘭梵指捏金光掐住她的脈門,半天才道:“不好,只怕是要請我妹妹來一趟!薄暗降自鯓樱俊北碧弥h急得不住地踱步。
“雪兒沒有受傷,但中了很厲害的妖毒。
你是知道的,治病療傷我在行,可解毒施咒我就不如小夢了!辟R蘭梵聳了聳肩。
“主子!”門被推開,佐決沖了進來,一把拉開賀蘭梵跪坐在榻邊,握住燕城雪的手,臉上堆滿自責(zé),“都是屬下無能,主子……”北堂知遠看他緊握她的手,一張臉?biāo)查g垮了。
賀蘭梵咳了兩聲:“那個,青眉是急著回去給燕城世伯報信,我不好阻止。
可是佐決,你身上還有傷呢,快點去休息。
弄裂了傷口,又要浪費我的藥……”話還沒說完,佐決從懷里摸出沓銀票,數(shù)也不數(shù),一股腦兒全拍在了賀蘭梵懷里。
賀蘭梵頓時覺得自己作為醫(yī)士的品格受到了極大的侮辱:“姓佐的,本少屈尊降貴給你包扎,你倒跟本少甩起銀子來。
比錢多,你比得過我……”佐決猛一抬頭,刀似的眼神投射過去。
這么多年過去了,他這一記眼風(fēng)仍叫賀蘭梵心里一杵。
他緘了口,低聲嘟囔:“大人不記小人過,本少不跟你一般見識!”“出去!弊魶Q替燕城雪掖緊被角。
“派人去蘭澤接夢少主!北碧弥h眼不見為凈,轉(zhuǎn)身出門吩咐道。
……賀蘭夢人如其名,是一個夢一樣的女子,更是三宗年輕一輩中惟一修習(xí)言靈咒術(shù)的咒師,更是不可多得的解毒高手。
她來錦川清宗,未出三日,便將燕城雪身上的妖毒盡數(shù)除去。
艷陽當(dāng)空,窗外鳥雀聲聲啁啾,輕靈婉轉(zhuǎn)。
燕城雪醒來時,身邊空無一人。
她坐起,雖覺身處之地陌生,不過平和安靜,沒有任何危險的氣息。
她起身穿好衣服,推門走了出去。
庭中,海棠花盛,一樹繁華。
花樹之下有一輛輪椅,上面端坐著個清靈藍衫的俏麗少女,一頭烏瀑青絲長至腰際,無簪無髻,只一串藍色的東海明珠額墜飾在發(fā)上。
她面前擺著一方茶海,玉色的茶盞中浮著碧葉三片,雪色白花一朵,甚是養(yǎng)眼。
她雙目輕閉細嗅茶香,纖長的睫羽在眼瞼下投射出一片小小的陰影,襯得她蒼白的容顏愈發(fā)精致細膩。
“呯!”一聲響,輪椅驀然被人絆住,她驚得睜開了眼,只見是一個氣勢凌厲的俊逸男子步伐匆匆撞到了她。
輪椅一歪,身子一空,一條有力的臂膀攬上她的腰,身子隨著那人的旋身一個旋轉(zhuǎn),又落回到了輪椅上,那人右手上的一碗湯藥竟還一滴未灑。
“你怎么起來了?”看到站在門口的燕城雪,男子立時拋下那女孩兒快步走向門口,“正好,把藥喝了!毖喑茄┛戳怂谎,向輪椅走去:“你就是小梵的妹妹,賀蘭夢?”藍衫少女輕輕點頭,面上帶了溫婉的笑。
她抬起纖細的手,搭上燕城雪的脈門。
不同于燕城雪體質(zhì)溫?zé),她手指冰涼,觸之如冰。
片刻后,賀蘭夢收回手,很是欣慰地點點頭。
“我和你哥哥是朋友,也讓我叫你一聲小夢吧?你可以叫我雪兒!辟R蘭夢點頭。
“方才佐決失禮。
我替他給你賠個不是!陛p輕搖了搖頭,賀蘭夢從懷里取出個小瓷瓶,遙遙遞向佐決。
“給我的?”佐決走下來接過,發(fā)覺是一瓶上好的傷藥。
賀蘭夢拿過他的手,挽起他的衣袖,露出他腕上染血的繃帶,抬頭看著他,細長的淡眉微微蹙起。
“你受傷了?”燕城雪抓住他的手上下打量,“還傷哪兒了?真是的,受傷了還到處亂跑,小梵也不管管……”“這可怨不到我!賀蘭梵和北堂知遠并肩走了進來,賀蘭梵將臂上搭著的一條薄毯蓋在賀蘭夢膝上,沒好氣地說,“你昏迷這幾天,某人跟條狗似的,日夜守著不算,還不許旁人近身,真是!”佐決渾然似沒聽見,探手試了試碗壁:“我去熱藥!薄白魶Q……”燕城雪要追上去,被北堂知遠伸手攔!斑@里風(fēng)大,妹妹,哥哥送你回房間吧!”賀蘭梵推起賀蘭夢的輪椅向外走去。
“才好,別亂跑。”北堂知遠引她在旁邊石椅上坐下。
“阿知,你還在忌憚他傷了我的事,對不對?”“養(yǎng)虎終為患!薄鞍⒅!”“你不愛聽,我不說了!北碧弥h擰著脖子不說話了。
燕城雪“噗嗤”笑出了聲:“怎么還學(xué)會生氣了?好了,我知道你是為我擔(dān)心,可佐決是燕都里我惟一信得過的人。
我相信其中一定有什么誤會。
等挑個時候,我向他問明白,絕對不叫你擔(dān)心,好嗎?”提起燕都,北堂知遠又想起一件事來:“燕城世伯聽說你中伏受傷,已經(jīng)帶人趕往這里了!薄案赣H要來?”“三五日工夫,就能到了!北碧弥h起身向外走去,“佐決的事,你自己把握。
但在所謂的真相查明之前,我依舊不信他!薄鞍⒅,掌一宗事有多難,你知道。
我得有一個人,陪我走下去啊!北堂知遠離去的步子一頓,半天才道:“你的顧忌我明白,可我的心思你又了然幾分?阿雪,我不知道我能陪你走多久,但在走不動那一天到來為止,我想一直陪你走下去!彼男乃迹嗌偈侵赖,可如此直白地說出來,全不似他的性格,竟叫她手足無措,待回過神來時,院子里哪還有北堂知遠的身影,只有佐決站在門口不知看了多久。
見她回神,佐決走上前將藥放在她面前,什么也不問:“喝藥!薄喽紕ψ,貴為三宗之首,宗主燕城驍更是不茍言笑,為人處世雷霆手段。
一路揚塵,馬蹄杳杳,踏起的煙塵遮天蔽日。
浩浩蕩蕩一班人馬直向錦川,停在了北堂家門口。
為首的烏駿馬上下來個英武男人,面白英挺,五官細致精巧,偏蓄著絡(luò)腮胡須,顯得威武不可侵犯。
大抵是常年眉眼嚴厲不輕易言笑,縱然年將四十,燕城驍?shù)哪樕弦矝]有一絲皺紋。
“燕城老哥!北堂安迎上去握住他的手,“多少年不見吶!”“安老弟身子骨可還硬朗?年輕時留下的傷口陰雨天還疼嗎?”當(dāng)年并肩作戰(zhàn),兄弟情義不假,燕城驍緊繃的臉上緩和了幾分。
“小侄見過燕城世伯。”北堂知遠和賀蘭梵齊齊揖手行禮。
賀蘭夢沒有說話,只微笑著頷首,算是見了禮。
“三位賢侄年少有成,將來的三宗就是你們的天下了!泵鎸π≥,燕城驍也還算是和藹。
“父親!毖喑茄┟佳郯氪棺呱锨皝。
見到闊別四年的女兒,燕城驍并不見歡喜。
英挺的五官漸漸硬冷下來,燕城驍右手一揚,馬鞭“刷”地一聲抽在燕城雪肩上,立時衣破血流。
“雪兒!”賀蘭梵步子向前,卻被北堂安攔下。
看著滿臉擔(dān)心的北堂知遠和賀蘭梵,北堂安輕輕搖了搖頭,示意他們不要出手。
“我燕都劍宗上下訓(xùn)練有素,妖孽幻化成青眉模樣,對你不恭不敬,你就該看出不妥,怎還會輕易上當(dāng)受騙?”燕城驍厲聲呵責(zé),“我燕城家的臉,都被你丟盡了!燕城雪咬住下唇,不敢辯駁,甚至連傷口也不敢捂一下,她輕呼一口氣,順服道:“父親教訓(xùn)的是,是女兒無能!薄白谥,少宗大人在燕都之時受到的是什么待遇您心知肚明。
燒火丫頭都可以欺負的人突然受到您的心腹青眉恭敬有禮,那才叫奇怪吧?”佐決可不管那么多,挺身護在燕城雪身前,語氣更是少有的激動。
一直低頭思索著什么的賀蘭夢也不由抬頭,多看了他兩眼。
“青眉不是你,不敢也不會以下犯上!”燕城驍冷眼看向佐決,忽而一抬手,白色的靈光從他周身旋轉(zhuǎn)而起,憑空風(fēng)疾。
右手一轉(zhuǎn),一道風(fēng)刃從燕城驍手中飛出,直直擊向佐決。
受此沖擊,佐決一口血噴出,連連卻步。
賀蘭夢驀然心驚,抬起了手。
可不等她出手,燕城雪已一個轉(zhuǎn)身扶住了他。
“佐決無力護主,已不配為戒之門戒士。
雪兒,你要護短嗎?”燕城驍聲音低沉,不容人抗拒。
“青眉是戒之門門主,佐決有罪,青眉便該罪加一等!燕城雪將佐決擋在身后,似下定決心一般抬起頭,直直地與燕城驍對視,“父親要的如果是一個女兒,那就盡管處置佐決。
但父親要的,若只是一個少宗,那就請父親給我方便!背聊季玫某聊。
燕城驍忽然放聲大笑:“安老弟,將雪兒交給你照顧,果然是一個正確的決定!北碧冒膊徽Z,只嘆息著搖了搖頭。
“佐決,從今日起,你就是戒之門的門主。
好好輔佐少宗,明白嗎?”燕城驍心情似乎好極了,唇邊竟帶了笑。
“佐決誓死,效忠少宗一人!”佐決捂著心口,宣誓的決心與挑釁的目光一道,通過那雙鷹隼般的眼睛盡數(shù)傳達給燕城驍。
燕城驍竟毫不在意,拍了拍北堂安的肩:“走,安老弟,咱兄弟好久沒好好聚過了,今日可要好好喝一杯!”人差不多都走了,燕城雪黯然地垂下眸,無奈苦笑:“他要的,果然只是一個少宗。
不論是誰,都可以了。”“阿雪……”“雪兒……”父女骨肉,情淺至此。
北堂知遠和賀蘭梵都不知道該怎么安慰她了。
手上突然一涼,燕城雪低頭,只見賀蘭夢牽住了她的手,看著她,眉眼彎彎,綻出個能溫暖人心的微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