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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作者:小萍1960      更新:2022-03-16 16:03      字?jǐn)?shù):3577
       車廂里,孩子們睡得七扭八歪,有的保育員懷里抱著孩子。先前那個(gè)保育員扶著腰挨車廂觀察孩子。結(jié)果,她又發(fā)現(xiàn)了幾個(gè)發(fā)熱肚痛的孩子。

       車長也在緊張地巡視著。他臉上的表情很緊張,心情也很沉重。

       在其它一節(jié)車廂里,保育員抱著一名幾個(gè)月大的嬰兒。嬰兒的狀態(tài)很不好。車長在孩子面前停下了。

       孩子的哭聲已經(jīng)很微弱!奥犝f,她生下來就沒吃過媽媽的奶……”保育員仿佛在自言自語。車長蹲下來,眼淚汪汪看著孩子。“她……”保育員帶著哭聲說。孩子開始抽筋了,這是極端危險(xiǎn)的信號。車長二話不說,撩起衣服就把孩子抱到了自己懷里……

       “孩子,你還沒有吃過一回媽媽的奶呢……”保育員終于哭出了聲。

       隨車醫(yī)生趕過來急救。但是,孩子還是死在了車長的懷里……

       看著孩子小小的身體,車長、保育員等人都哭了。

       車長輕輕為孩子合上了眼皮,抱起她。他用保育員的頭巾蓋上了孩子的臉,像抱著一個(gè)脆弱的夢,他小心翼翼地向前面車廂走去……

       “車長……”懷孕的保育員喘息著跟過來:“三號車廂、七號車廂又有兩個(gè)孩子快不行了……”車長發(fā)怒了:“趕快去搶救!大夫是干哈吃的?!”“他們都是急性肺炎……”保育員含淚說。“走開!”車長大吼。車長把頭抵在一片白霜的車窗上,他咬牙切齒,恨不得用自己的死換來孩子的生……

       火車在北方光禿禿的田野上爬行……

       “還有多少時(shí)間到北京?”列車長問火車司機(jī)!白羁煲驳冒胩鞎r(shí)間!薄翱!你就是死氣白賴也得快開!加煤!”車長大喊。司機(jī)想說什么,張了張嘴卻沒說出來。司爐工加緊添煤。

       媛萍在保育員的懷里慢慢睜開眼睛,她的眼光迷離!翱尚蚜!”保育員欣喜地說,她不由在孩子臉蛋兒親了一口。

       還是在孤兒院。媛萍扶墻站著,她剛剛兩虛歲。她看著身邊的殘疾、智障孩子,她的眼光那樣純善。她的眼里里滿是問號!靶∶妹,儂姆媽呢?”過來一個(gè)七八歲的男孩,他好奇地問。媛萍不說話,專注地看著他!鞍⒗鰞z的阿哥,格好?”男孩愛憐地對她說。媛萍露出嘴里的豁牙笑了……

       火車到了北京站。這里到處是白雪皚皚;疖囋谶@里加水加煤;疖囶^噴著黑氣,疲憊地喘息著。火車上陸續(xù)抱下幾個(gè)白床單裹著的孩子,被站臺上的人接去。火車吼叫一聲,又徐徐開走了。

       火車在北方叢山中穿行。

       火車在內(nèi)蒙沙漠中行進(jìn)。

       火車在草原上蜿蜒……

       又是上海孤兒院。媛萍的眼里滿是疑問。她又獨(dú)自走到了教堂的停尸房?臻g里籠罩著陰沉的氣息。墻壁上有《圣經(jīng)》里的故事繪畫。她還在試圖找門,那扇屬于自己的門。可是,她發(fā)現(xiàn),哪里都沒有那扇門……她又摸上了樓梯……媛萍看到一只老鼠。它沒逃走,而是友好地看著她!皟z……”媛萍試圖抓到它。老鼠一縱身,跑掉了。媛萍離開墻壁,趔趄著去追,一下子摔倒了。她沒哭,爬起來,抬頭看見“耶酥受難圖!彼吹揭值男乜谟醒。她這才感到害怕,大哭起來。

       媛萍趔趄著去挨扇推門。每扇門都是緊閉著的。媛萍絕望地坐到地上哭!澳穻,救救阿拉哦……”媛萍的哭聲在教堂里回蕩。

       這里是烏市。已經(jīng)是幾個(gè)月以后了。內(nèi)蒙古的保育員在給孩子們發(fā)秋衣。他們都長胖了一些。懷孕的保育員挺著大肚子。媛萍獨(dú)自在玩兒。保育員把孩子們都招集起來帶到了外面。

       爸也在人群中,工作人員在向他解釋著什么。周圍堆著很多糧食!霸瓌t上,盟里、市里的干部才能領(lǐng)養(yǎng)。上面特意給配了白面、大米、白糖,為了這批南方孩子,自治區(qū)花了大本錢……”

       媽從昏睡中醒來,問:“孩子呢?”

       爸告訴她:“孩子生下來就沒長好后腦殼兒,軟赤呼啦的。生下來就活了幾個(gè)小時(shí),死了……”

       “是小子還是姑娘?”媽問。她額頭上纏著手巾。

       “小子。白瞎了!卑植粺o心痛地說。

       這時(shí),走廊里傳來喊聲。爸循聲出去了。爸對身邊的媳婦兒說了幾句話。媽穿著病號服,微微點(diǎn)了點(diǎn)頭……

       爸在“撒摸”著孩子。突然,他看到了媛萍。爸盯著媛萍想了一會(huì)兒。眼前的媛萍,長得白白胖胖,兩只眼睛向上吊吊著,一點(diǎn)兒不像自己的媳婦那樣下吊眼兒。爸一直認(rèn)為:有那樣兩只下吊眼兒的女人,沒有一個(gè)好人,說不定啥時(shí)候能干出啥壞事。就在這時(shí)候,人們開始領(lǐng)養(yǎng)孩子了。有人在填寫手續(xù)。

       孩子們胸前戴著號碼,排隊(duì)慢慢往前移動(dòng)。待媛萍走到爸的跟前時(shí),爸突然間張開了手臂,居高臨下地?fù)湎蛄随缕。媛萍看著這個(gè)陌生的北方男子,驚駭?shù)乜蘖恕?br />
       “金娃娃……”在太奶奶家,二姐、大姐半夜醒來,兩人悄悄兒耳語。“阿拉找儂白相來勒……”金娃娃的圓臉兒酷似媛萍……

       爸在剪舊棉褲、紙殼箱,準(zhǔn)備用它們釘門過冬。東北在冬天前都要這樣兒準(zhǔn)備過冬。爸看到有條棉褲上有血跡!罢l的?”他問在一邊兒的老姑娘。“我大姐的吧。”四搪塞道!懊魍韮毫c(diǎn)鐘,你到西山缺口那兒去接我!卑终f道!班拧!彼拇饝(yīng)。

       翌日晚上,四在山口等爸。冷風(fēng)漸起,周圍詭秘,四心中特別害怕,她躲藏了起來。爸外出打魚摸蝦怕人看著他在家泡病號兒,經(jīng)常叫老姑娘把滿載的自行車騎回家,自己再溜達(dá)回去。爸只有這次回來這么晚。爸終于在遠(yuǎn)處出現(xiàn)了。他在山口處停下,東張西望著。四似乎感覺到了某種危險(xiǎn),她不敢吱聲兒。爸沒等到四,只好罵罵咧咧自己下山了。四等爸走遠(yuǎn),才連滾帶爬下了山。身后,樹的黑影兒像妖魔鬼怪似的逼了過來……

       大火過后,爸和媽就開始張羅給大姑娘找對象兒。這天,爸、媽送人出門,這是一個(gè)矮個(gè)兒難看的男人和一個(gè)能說會(huì)道兒的介紹人。

       在四家院門口,介紹人站住了!鞍硞兙褪沁@個(gè)條件。他就是人本分老實(shí),家里也沒有啥負(fù)擔(dān),沒啥花里胡哨兒的那哈……”

       爸媽回到了屋里,大姑娘正在暗自垂淚。“你還想找啥樣兒的?得看看你自個(gè)兒,還能找著啥樣兒的?”媽撅屁股在炕沿兒坐下,端起茶杯喝了口水。

       “瞅他那鬼頭蛤蟆眼兒的,現(xiàn)在就像個(gè)小老頭兒,還駝著個(gè)背……趕是前緊了……”大姐抹著眼淚兒,一萬個(gè)不愿意!澳愕沟粞蹨I蒿子了。除了這樣兒的,還能找啥樣兒的?”爸也說大姑娘!澳俏乙脖人麖(qiáng)!”大姐還是不服氣:“哪像個(gè)小伙子?倒像個(gè)七老八十的爹似的……”大姐嘟囔道!靶辛诵辛,那你自己找去。我還不管了呢!”媽不高興了。

       大姐騎車子上班剛到廠子門口,那個(gè)男人又出現(xiàn)了。“聽說你家給你介紹對象兒了?”“用你管?”大姐斜了他一眼!拔腋嬖V你,只要老子在,你就甭想開溜。”男人使勁兒晃著大姐的自行車把。“還沒誰敢不聽我馬三爺?shù)!”男人很橫!澳阍偎#俊贝蠼阋舶l(fā)了脾氣,把車子推dao在地。喊道:“不稀搭理你,還扯鼻子上臉兒了你,你想咋的?”男人也上了脾氣,一把抓住大姐的衣服:“我想咋的就咋的!你就是不行找對象兒!”“我跟你拼了!”大姐瘋狂地跳腳兒撓男人的臉,男人有點(diǎn)兒招架不住了。突然,大姐撲通一聲兒栽倒在地,她牙關(guān)緊咬,口吐白沫兒。男人嚇得趕緊溜走了。

       從車間聞?dòng)嵟艹鰜韼讉(gè)姑娘,她們見狀急得大喊:“球球兒,你咋的啦?球球兒!”“是抽風(fēng)兒。羊角風(fēng)!”有個(gè)姑娘明白是怎么回事:“快,送醫(yī)院!”

       夜里,大姐早已睡熟了。媽在黑暗中和丈夫?qū)υ挘骸扒蚯騼旱氖聝嚎蓜e夜長夢多了,趕緊把事兒辦了吧,別哪天再整出事兒來!卑职l(fā)愁地說:“別人兒這回還不都知道她的事兒啦?”“那就更得趕快了。”媽堅(jiān)決地說。

       又是一個(gè)秋天。爸在屋門口把開水燙過的長白菜碼成一堆兒往下控水。然后,他在大盆里洗壓缸石。每年,章家都要這樣腌一大缸過冬的酸菜。屋里,爐子燒得直冒熱氣兒。四在屋里糊窗縫兒。二姐一個(gè)人在刷墻。屋里,柜子什么的都挪了地方。

       二姐刷完了最后幾下兒,她又纏了一團(tuán)麻繩兒,把麻繩在顏料里沾了一下兒,踮起腳,從高處往低處滾花兒。四也好不容易糊完了最后一條窗縫兒。“咱媽呢?”四問二姐。小慧直起腰:“讓咱媽做飯吧,我都餓了!彼窒肫饋,“咱媽跟大姐去那個(gè)尖嘴巴猴兒的家伙家里去了!

       “真的?那咱大姐不完了嗎?”四心里老大不愿意。

       “咳,咱管不了那么多!倍阋恍慕又苫顑。

       在一處破舊的房門前,媽對大姑娘說:“你等著,我先進(jìn)去,我叫你進(jìn)時(shí)你再進(jìn)。”大姑娘表現(xiàn)出無所謂的樣兒。“你還想咋的?”媽手搭門把低聲道!叭思覜]爹沒媽的,光桿兒司令一個(gè)。你上哪兒找這樣兒的去。”

       屋里,只有男人自己。他見媽進(jìn)來了,木訥地不會(huì)說句客氣話,也沒個(gè)笑臉兒!罢Γ湍阕詡(gè)兒在家?”媽明知故問,她眼睛看著他家里的情況!敖榻B人沒來?”她又問道!皝砹,我讓她先回去了!蹦腥水Y聲甕氣地回答!澳悄愀嬖V她,俺們這塊兒,我好不容易把我大姑娘說好了,同意過門兒來!眿屪约鹤搅说首由稀!鞍场背竽腥苏f,“俺不同意!薄吧?”媽瞪大了雙眼。

       張得財(cái)又來章家串門兒了。媽對他不冷不熱,愛搭不理兒的!袄险履兀俊彼麤]話找話兒。“回哈拉去了。他媽死了!眿屧诮o單位攏年終帳,手里撥拉著算盤。“你不怕他回去找前房兒的?”他問道。媽抬頭瞪了他一眼,又看看孩子們,小聲兒說:“你嚼啥老婆舌子!”張得財(cái)臉上訕搭搭兒的:“人家老章有桃花兒運(yùn),不像咱,誰都看不上!

       哥在他背后和二妹妹他們幾個(gè)比比劃劃。媽不愿理張得財(cái),又低頭算帳。張得財(cái)又和哥搭話兒。弟弟正在偷偷兒往他后背貼紙條,上面畫著一個(gè)大王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