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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無情卻被多情惱
作者:嘉慶子      更新:2021-03-11 14:56      字數(shù):10440
       一下車,程千帆就看到了那張熟悉的臉。不到十天,林雪櫻卻瘦了一圈,她化了淡妝的臉上有著掩飾不住的蒼白,孤寂的氣息從她的眉梢眼角流露了出來。

       她怎么了?程千帆心痛地問道。"發(fā)生了什么事?"

       林雪櫻露出了職業(yè)化的微笑,沒來得及說話,穆少白從她身后閃了出來。他走上前來,重重地握住了程千帆的手,興奮之情溢于言表。

       "程經(jīng)理,能和你合作真高興。"

       "千帆,你和總裁先走吧,我還要等下一班高鐵,再接一個人。"林雪櫻大有深意地微笑著,等待著他發(fā)問,你要接誰。

       不會是那個傻丫頭跟過來了吧?真是無情卻被多情惱。

       果然,程千帆到了剛?cè)胱〉木频旰髣倓偸帐昂眯欣,令狐蘭就過來敲他的門。

       "領(lǐng)導,我來向您報到啦。"她像中了彩票一樣地興高采烈,那副笑容讓程千帆不忍拒絕,而且還很有分寸地站在門口,"我會好好工作的,請領(lǐng)導放心。有什么需要我去做的,您只需要一句話就得。"

       "令狐,對不起。我那天的態(tài)度不好,向你道歉。"

       "領(lǐng)導,千萬別這樣,您該罵就罵,該說就說。麻煩您一會和雪櫻姐說一聲,晚上吃飯我就不去了。明天要不要幫您設(shè)置一個叫早時間?"

       程千帆覺得令狐蘭變得怪怪的,像是在刻意回避著什么。即便如此,他還是不打算在項目組成員里加上令狐蘭的名字。

       "那你今天就好好休息,叫早就不用設(shè)置了,明天早上8點半一起走吧。"程千帆試圖表現(xiàn)地溫和一些。

       穆世英不在的飯局并沒有輕松多少,除了他不在之外,綠野的高層一個不拉地全來了,除了幾個中年男女,還有幾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孩。顯然是已經(jīng)知道了企業(yè)發(fā)行債券的事,他們擺出了給財神爺接風的架勢,話說的很客氣,堆著滿臉的笑容一個勁兒地向程千帆敬酒。

       坐在他身邊的林雪櫻很自然地向程千帆介紹著,這是某某總,那是某某總,笑著和對方一一強調(diào),"我這個老同學實在是不能喝酒,董事長是知道的,臨走前特意交代給我,讓我照顧好程經(jīng)理。"陪客們知道穆少白一向不喜歡喝酒,又見老板秘書這樣吩咐,便不敢強意勸酒,只好自己端著酒杯意思一下。

       林雪櫻倒是喝了不少,她談笑自若地和高層們一一敬酒,滴水不露地照顧著每個人,行政副總的身份拿捏地掐到好處。程千帆看著神采奕奕的林雪櫻,覺得即使現(xiàn)在讓她進入董事局,她也能完全應付得來,她欠缺的只是一個機會,而這個機會就在不遠的將來等著她。

       兩個小時后,酒宴上由彬彬有禮的觥籌交錯轉(zhuǎn)為一片烏煙瘴氣,兩個中年男人抽著煙,大聲起著哄,幾個年輕女孩圍著程千帆,殷勤地不得了。程千帆好不容易推開眾人,坐在一邊。

       林雪櫻重新補上了狀,白里透紅的面龐在燈光下更為嬌艷。耳畔水滴型的耳墜隨著她的搖頭在盈盈地晃動著,濃密的睫毛下,眼神中添了幾分迷離。她用一只手支起臉,皓腕蕩來一陣淡雅的幽香,沒喝多少酒的程千帆立刻感到了輕微的眩暈。

       "到底怎么了?升職了都不開心。"

       "私事。"

       "阿姨怎么了?"

       林雪櫻搖了搖頭,看了一眼程千帆的眼睛,"我父親的六周年快到了。"她拿起酒杯,給自己倒上了一杯酒。程千帆奪了下來。

       林雪櫻朝他發(fā)了火,拼命要奪回自己的酒杯:"你懂什么?你憑什么管我?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就是個傻子!"

       "是,我就是個傻子。"程千帆把酒杯和酒瓶抓在手里,不讓林雪櫻奪回去。

       林雪櫻推開了他,從包里摸出一支煙,點上抽了起來。

       程千帆呆呆地看著她,仿佛是在看一個陌生人。她啞著嗓子說:"我爸去世以后,我就靠這個挺過來的。"

       程千帆不由地握住了她的手,他早知道她家的事,卻一直沉浸在自己的傷痛里,對她家里的事關(guān)心甚少,當下甚是懊悔。

       "我能陪你一起去嗎?"他小心地問道。

       林雪櫻推開他,趴在桌子上嚶嚶哭了起來。穆少白聞聲走了過來。

       "我來照顧雪櫻,程經(jīng)理,如果你有事就先走吧。"穆少白溫柔地拍了拍林雪櫻的肩膀,遞給她一張紙巾,又俯身和她低語了幾句。轉(zhuǎn)頭對程千帆說:"程經(jīng)理,你先走吧,等會我順路送林總回家。"

       被邱真打敗的感覺清晰浮現(xiàn)在程千帆心頭。他不理會穆少白,直接走到林雪櫻面前。

       未待他開口,林雪櫻說:"你走吧。除了項目的事,我沒話和你說。"

       程千帆悻悻離去。

       三年前,他們走的那么近,有著生死與共的緣分,卻換不來一個牽手。三年后,他眼睜睜看著她近在咫尺,卻又無情地推開了他。

       回蕪湖的大巴上,林雪櫻心事沉沉,一路望向窗外,她從老家的親戚那里得到消息,程耀華從司法拍賣會上,買下了星輝制藥廠的地皮。他居然買下了父親的星輝,在父親祭日的這個當口?他到底想干什么?

       母親哼著歌,像去郊游的學生,問林雪櫻:"你爸爸在哪里等我們?"

       "快到了,我?guī)闳タ此?quot;她沉下臉來,母親永遠不曉世事,對她本人來說是一件多么幸運的事。

       她帶著母親去給父親掃墓,二嬸帶著堂妹也出現(xiàn)了,盡管她不待見二嬸,但二嬸還是給足了她作為林家長女的面子。二嬸準備了滿滿兩籃子的紙錢,蠟燭、果品、香案,她帶著自己抄寫的一摞地藏經(jīng)。

       父親墓前已經(jīng)擺上了一副香案,看樣子頗為豪華,林雪櫻不用猜也知道是誰送來的。她想扔掉香案,但看到墓前父親遺像上溫和的笑容,又按捺住了自己的沖動。換上了自己的香案,虔誠地跪了下去。

       爸,我又看到了你的眼睛,就像你從未離去。爸,一會我會替你去看看星輝。

       林雪櫻把母親拜托給二嬸照顧,然后獨自來到了星輝制藥的原址。

       一塊被太陽曬爆了皮,又被雨水泡濕了的木牌上,依稀可辨認出"星輝制藥"幾個楷體字。這幾個字是她父親的好朋友,蕪湖市最有名的一位書法家所題。當時,提起星輝,沒有幾個人不豎起大拇指。那是當?shù)刈詈玫闹扑幑,報紙電視隔三差五就會宣傳的明星企業(yè),多少年輕人擠破頭想進廠做工,因為那里工人的收入是其他工廠的雙倍。

       曾經(jīng)輝煌一時的星輝制藥,如今只剩下殘破的紅磚廠房,生銹了的一堆機器,還有一眼看不到頭的野草。

       林雪櫻思緒滿懷,踟躕而行,這是她從童年起就無比熟悉的地方。多少次,她看到父親在廠里幾個車間跑來跑去,在辦公室里和工人們拍著肩膀說話,在偌大的廠區(qū)風風火火地做事。他有忙不完的工作,林雪櫻記得小時候她都是一邊在父親的辦公室臨帖,一邊等著父親下班帶她回家。這廠里很多人都認識她,那時候常常來逗她玩。

       等到她父親突然去世時,那些熟面孔卻變得陌生起來,一個個兇神惡煞地堵在她家門口去要錢,圍著她和她神智不清的母親大罵……

       緊接著,就是債務清算,司法拍賣,這塊閑置已久的地皮已經(jīng)被合法賣給了程氏集團,不久以后,星輝制藥將徹底從人們心頭抹去。

       想到父親離世前后的遭遇,林雪櫻的心里又無比糾結(jié)起來,仿佛有一個嚴厲的她從身體里跳出來,站在她對面痛罵她:林雪櫻,你真沒用!真沒用!什么都不能為父親做!幾道雷聲低低地從頭頂滾過,接著,豆大的雨點砸了下來。

       難道你會甘心嗎?她狠狠地逼問著自己。不!當然不!她倔強地搖了搖頭,兩行不甘的眼淚滴落了下來。

       正在她皺著眉頭發(fā)呆之時,一個蒼老的聲音響了起來,"你是……你是……"穿著一件軍綠色舊雨衣、頭發(fā)花白的男人望著她,瘦削的臉上露出驚喜和激動的神色。

       一定是父親廠里的人,林雪櫻下意識地扭頭就走,盡管事隔多年,她依舊對那些兇惡的討債人心有余悸。

       那人氣喘吁吁地追了上來,"等等……小櫻……你是小櫻!你是林總的女兒小櫻,對不對?我是劉長生,小劉叔叔,你還記得我嗎?"

       林雪櫻腦海里閃過一個意氣風發(fā)的年輕人來,她清楚地記得,劉長生是他父親的助理,她經(jīng)常在父親辦公室里見到他。也是她父親出事之后,唯一幫著他們孤兒寡母料理后世,提出搬家避債的父親同事。

       林雪櫻喉嚨里又哽咽起來,"小劉叔叔……你怎么會在這里?"

       劉長生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這個說來話長,小櫻,你是聽到消息來這里的吧?來,我?guī)憧纯础?quot;

       物非,人非,事事休。劉長生指著眼前破敗不堪的廠房,一一告訴林雪櫻,"這里是制劑車間,我最早進廠就是在這里包裝藥丸的。那時候你父親還是車間主任,他又有能力,人又和善,大家都喜歡和他聊天。他經(jīng)常和我們一起動手包裝藥丸……"、"那里是針劑車間,星輝制藥最賺錢的車間,我們星輝制藥的牌子就是從那支回春口服液樹立起來的……你父親承包了這個小藥廠,說要領(lǐng)著大家干出一番名堂……我特別崇拜他……"、"快看那兒,那是你父親的辦公室……我還記得你小時候經(jīng)常趴在窗戶上往下看……"

       "別說了……劉叔我求您別說了……"林雪櫻深吸了一口氣,怨恨的神色浮現(xiàn)了出來,"星輝已經(jīng)不存在了!這里以后是程氏的地盤了!程耀華到底想干什么?"

       劉長生說道:"程總想重建星輝,他召回了很多星輝的老員工,我就是接到他的電話才回來的。"

       "他這是在做戲!他是我爸的老戰(zhàn)友,當年卻見死不救!讓我爸爸心臟病突發(fā)去世,星輝破產(chǎn)!到了現(xiàn)在,他以為買下星輝的地皮就完了?"

       一把雨傘為她擋住了頭上的雨水,林雪櫻回頭望去,那人正是讓她咬牙切齒的人,威嚴體面的程耀華。

       "小櫻,大這么大,你怎么不打傘?"他的神態(tài)舉止,和程千帆如出一轍,但她對程千帆只是嘴上狠,對程耀華卻是從心底里憎惡。

       林雪櫻像觸電般退到了雨中,嫌惡地瞪著他。"別叫我小櫻!我就是喜歡淋雨,不用你管。"

       "小櫻,星輝不會就這樣消失的,我向你保證。以后,新的制藥廠還會叫這個名字,我不會讓你爸爸的心血白費的。"

       "你現(xiàn)在這么好心,當初我爸向你求助的時候干嘛去了?"

       程耀華嘆了口氣,"當年的事,一言難盡。"

       "對你只是一言難盡,對我,對我媽媽,卻是一輩子!"她氣憤難平地想,父親過世了三年,她還被蒙在鼓里,一直以為對她們母女送錢送物的程耀華是好人。直到二叔回來,告訴了她一件事,程耀華偽善的面紗才被撕下。

       "我爸生前最后一份合同意向書,就是和你簽的。就是因為我爸錯信了你,所以才發(fā)生了后面一連串的悲劇!"

       程耀華連連嘆氣搖頭,劉長生反駁道,"不是這樣,不是這樣的?隙ㄊ悄愣逭f了什么。他當年是看到了那份意向書,但很多內(nèi)情,他也搞不清楚。"

       "怎么搞不清楚?我二叔是我爸的親人,不像你們這些人,都是誰有錢就替誰說話!"

       劉長生拉走了林雪櫻:"小櫻你聽我說。星輝搞成最后那個樣子,不是這么簡單的一個人或者一件事造成的。你有沒有想過,就算你爸不在了,如果星輝本身沒出問題的話,你媽手上還有星輝的股份,你們怎么可能過成那樣……"

       林雪櫻指著程耀華說:"我們是過得不好,但我們再不好也不會要你的錢,我以前拿的都退給你了,以后也不會要你的錢。但是星輝這個名字,你絕對不能再用!"

       程耀華點了點頭:"好,我答應你。"

       林雪櫻走到廠門口,拿起那塊寫著廠名的木牌,拔起后面的釘子,想把它摘下帶走。她木牌已經(jīng)腐朽,一碰就碎,墻上的鐵釘刺刺拉拉,戳破了她的手指,她毫不在意,瘋了一般地往下拔。這是她父親的東西,她必須帶走。

       劉長生幫她拿著鉗子夾斷了鐵釘,才把木牌摘了下來。

       程耀華讓司機開車送她回去,劉長生也要幫她拿著木牌,她都固執(zhí)地拒絕了,拿著一塊塑料布包起了木牌,搖搖晃晃地抗在了肩上,趔趔趄趄的走了出去。

       盡管走的艱難,但她頭都不回,手指和肩膀磨地生疼,她緊緊地咬著牙硬扛。街上的人都以為她是收垃圾的,冷漠地避開她走,生怕蹭臟了衣服。她走著走著,突然覺得肩上的負擔變輕了,她回頭一看,是一個人同樣用肩膀分擔了她的木牌。

       是穆少白。他同樣被雨水淋地狼狽不堪,見她回頭,一手把木牌扛在了肩上,一手拉著她,"行了,女英雄也沒你這么要強。"

       他忙讓林雪櫻上了他的車避雨,又把木牌放置妥帖。

       "你怎么會在這兒?"林雪櫻手指上的傷口生疼,她展開兩只手,咬著牙,有些不知所措。

       穆少白也看到了她的手指:"先去醫(yī)院,你手上的傷口要打破傷風。"

       她警惕地看著他,聯(lián)想到網(wǎng)上的事,心下不免狐疑起來。他到底想干什么?一個堂堂總裁,總在她困擾的時候出現(xiàn),給她做貼身保鏢?

       她自嘲地笑了笑,她還沒以為自己個人魅力大到能驅(qū)使他做這些事的地步。

       待她處理好了傷口,把衣服頭發(fā)都弄干凈之后,穆少白帶著她來到一家餐廳,點了菜,上了酒,"有時間聽我講個故事嗎?"

       林雪櫻淡定地吃了起來,她有什么可害怕?lián)牡?穆少白的故事再曲折離奇,也不會趕上她的。

       "我母親的事你知道的,自從她去世后,我心情一直不好,后來沒想到,身體也出了狀況。我得了一種雙眼圓錐角膜的疾病,差點失明。"林雪櫻放下了筷子,她沒想到,他的故事居然和眼睛有關(guān)。

       "你已經(jīng)猜到我要說什么了吧?"

       不,不,不,她根本不想猜下去。

       "我去了醫(yī)院,醫(yī)生告訴我,眼角膜要移植,否則我就沒救了。我絕望了,以為自己再也看不到光明了。這不是最痛苦的,最痛苦的是,我母親的仇,我再也報不了。"

       林雪櫻哆哆嗦嗦地問道:"后來,你得到了別人捐贈的眼角膜?"

       穆少白點了點頭:"是的,我得到了一個好心人捐贈的眼角膜。那個人,就是……"

       林雪櫻站了起來:"不可能!不可能!那個人不是我爸爸!"

       她記得,高三的暑假里,父親突發(fā)心臟病去世,當晚就有幾個醫(yī)生找到她,一個叫何君的醫(yī)生,拿出一份她父親生前簽署了器官捐贈協(xié)議書。

       她母親神志已經(jīng)不太清楚,作為直系親屬,她忍痛同意了醫(yī)生取出了父親的眼角膜。只提出了一個要求,她要知道眼角膜是給誰使用的。但這違反了器官捐贈的雙盲原則,何君帶著眼角膜匆匆趕去外地做手術(shù),讓其他醫(yī)生們反復做她的工作,她倔強地一直哭,就是不答應。

       后來,她去懇求何醫(yī)生的助手,看起來最年輕最好說話的年輕人。那個人叫杜康,是個醫(yī)學院的在校研究生。她叫杜康哥哥,一再懇求他告訴自己父親眼角膜的下落。杜康看她實在可憐,應了下來,說他去查查老師眼角膜庫里的資料,再私下里告訴她。

       再后來,她得到了那個人的地址和姓名,去了寧波看他。他當時還帶著眼罩,住在病房里。她偷偷地站在門口,欣喜地看著他。那天他的錄取通知書到了,病房里一派喜氣。他的媽媽給他讀起了通知書上的每個字,她也聽到了,那個人,是他的同屆校友,他的名字,叫程千帆。

       林雪櫻哭了起來,"是杜康哥哥告訴我的,他是從何君醫(yī)生的資料庫里查到的,他不可能搞錯。那個人,我已經(jīng)見過了,不是你。"

       "我知道,是眼庫里資料出了差錯。這也就是為什么我六年前得到了捐贈,但在三年前才找到了你。"

       "我不信!我不信!你說錯了就錯了?我怎么知道你不是編出來騙我的?"林雪櫻哭著跑了出去。

       穆少白迷茫了起來,他預料了很多種情形,林雪櫻可能激動,痛苦,喜悅,激動,也有可能和他抱頭痛哭,但是,他沒有預料到,她會堅決否認。她是捐贈者家屬,是他的救命恩人,做了天大的好事,她有什么理由要否認?

       他此番來到蕪湖,本是為了參加星輝的司法拍賣會。

       他想買下星輝的地皮,但沒想到出價輸給了資金雄厚的程氏。

       他去了林雪櫻父親的墳前祭拜,感謝那個好心的陌生人給了他重生的機會,又遺憾地告訴他,沒有保住他的星輝。他想再多替恩人看一眼星輝,沒想到林雪櫻也去了那里。

       當看到她和程耀華爭吵、一個人倔強地摘木牌,他突然就難過起來,他什么都沒有為他們一家做到。既然沒有機會得到她父親的星輝,就讓她再看看他父親留在世上的另一件珍寶吧。

       他如此想著,才決定要告訴她真相。

       她既然不愿意接受事實,那他是不是就沒必要拿出證據(jù)來,戳穿她的執(zhí)念?他甚至有些后悔,覺得自己太魯莽唐突了,不該這么突兀地告訴她這件事。

       他又想,莫非,她以為自己找到了那個接受他父親眼角膜的人,而且,和那個人交情匪淺。

       那個幸運的人,會是誰?

       林雪櫻的媽媽看到她一個人失魂落魄地回家,問了句很奇怪的話,"程千帆呢?他沒跟你一起回來?"

       二嬸進了廚房,說要給她熱一熱飯。

       林雪櫻直愣愣地看著母親,心里一沉,看來母親的病一點沒見起色。沉默了一陣之后,她說道,"媽,你搞錯了,程千帆怎么會跟我一起回來?"

       "他來看過我兩次,他說了,還會再來看我的。"

       林雪櫻爆發(fā)了,"他不會來了!他原本和我們就沒有任何關(guān)系!"

       母親悶悶不樂地坐在沙發(fā)上,"不對,程千帆是大學生,你又怎么認識他的?"

       她把母親的瘋話當了真,認真地回答她:"他不但認識他,還和他上床了!"

       母親的眼神尖銳了起來:"你早戀了?你學壞了!我要告訴你爸爸!"母親拿出了手機,胡亂地按起了號碼。

       林雪櫻失去了耐性,奪過了母親的電話:"媽,你別這樣了,我爸已經(jīng)去世六年了,星輝制藥的地皮都馬上都要被變成程氏的了。"

       看到母親不可置信的搖著頭,林雪櫻干脆把書房里父親的遺像搬了出來,歇斯底里地沖母親嚷了起來,"我們早上去墓地里看的人,就是我爸!你還是不信嗎?那你來看,這是我爸的遺像,他根本不在人世了,你怎么總是不明白!他再也不會回家了,他再也不會看著我寫毛筆字了,他也不會吃你做的菜了。他死了!"

       "不會的,你騙我!一定是你騙我!你爸爸每天都回家吃飯,他每天都和我聊天,他就在這屋子里,他沒死!"

       二嬸聽到林雪櫻母親的話,把鏟子扔在了地上,渾身打著哆嗦從廚房里跑了出來。"小櫻,這家里,不會鬧鬼吧?"

       林雪櫻瘋狂地喊了起來:"要是鬧鬼就好了!爸爸,你要是回來了,就告訴我,我該怎么辦?我該怎么辦?我和他,是不是一開始就錯了?"

       二嬸嚇壞了,從家里跑了出去。

       林雪櫻把父親的遺像捧在了胸前,指著它對母親說,"媽,你醒醒吧!我爸已經(jīng)去世了!你看清楚,我爸已經(jīng)走了……你快點清醒過來吧……"

       母親沒清醒過來,林雪櫻也恨不得自己精神失常。

       守著鬧騰了一天不肯吃藥的母親,林雪櫻翻來覆去地想著自己的心事,依然理不出個頭緒。

       第二天,林雪櫻還是去見了穆少白,問他要回了木牌。她紅腫著眼睛,也不敢去看穆少白的眼睛,穆少白也沉默著,把木牌搬回了她的家。

       林雪櫻看到穆少白的眼睛,忍不住又問道:"你的眼睛……"

       "你真的想知道嗎?"

       "嗯。你是從哪里知道,眼庫里的資料的?"

       "我以前是個軟件工程師,在母親出事之前,一直在從事軟件開發(fā)工作。那個眼庫,就是我以前在美國時的公司設(shè)計的。三年前,我和以前的同事們聊天的時候才知道,眼角膜庫出現(xiàn)了BUG,導致很多輸入的資料錯位了。得知這個消息我很緊張,畢竟這個和我自己也息息相關(guān)。我去看過那個資料庫的修復系統(tǒng),趁機查過里面的資料,然后,就從紙質(zhì)版的捐贈記錄上,找到了和我自己有關(guān)的那一條。"他拿起了手機,調(diào)出了一張照片,"你要看我當時拍的照片嗎?我也復印了那幾張紙質(zhì)版的記錄,這個是最原始的記錄。"

       林雪櫻拿過他的手機看了起來,是一張眼角膜的捐贈者和受助者的表格,捐贈的一欄上,寫著她父親的名字,林長洛,而下面受助者一欄中,填著穆少白的名字。時間顯示的是六年前她父親的祭日。

       "做手術(shù)的時候,你是在南京嗎?"林雪櫻仍然不敢相信穆少白的話。

       "是的,我在南京接受的手術(shù)。主治醫(yī)生是何君,他當時的手術(shù)記錄,我也查到了。"穆少白又拿出一張照片,"你看這里的時間,和醫(yī)生簽名。"

       林雪櫻看過了照片,和記憶里的內(nèi)容對上了號。何君正是她見過的那位醫(yī)生,也就是說,何君醫(yī)生從蕪湖走之后,在當天就趕到了南京,為穆少白做了手術(shù)。

       "你說你見過那個受助者,那你問過他眼角膜的來源嗎?他是何醫(yī)生做的手術(shù)嗎?"

       "我……"林雪櫻語結(jié),她怎么能讓程千帆知道這件事?那不等于讓他有了一輩子糾纏她的理由?她又怎么能和程耀華的兒子糾纏不清?

       "我沒問過,那你為什么要告訴我這個?醫(yī)生都說了,是雙盲原則,你為什么這么多事?"她失望說道。

       "那你又為什么要查那個受助者是誰?"穆少白反問道。

       "我……我是為了再見到我爸爸……"

       "我就是為了讓你再見到他才告訴你的。他的眼角膜,在這里。"穆少白摘下了眼鏡,抓著她的手,輕輕地放在了自己的眼睛上。他閉上了眼睛,感覺到林雪櫻的手指輕柔地撫摸上了他的眼睛。

       她從來沒有想過,父親的眼角膜,會在這個地方。她的心砰砰砰地跳了起來,那樣不安分。

       她從來沒注意過穆少白長相如何,但此刻仔細看著他,才發(fā)覺他長著一張干凈清俊的臉。他緩緩地張開了眼睛,移過嘴唇吻了她白皙細長的手指。

       林雪櫻魔障般的沒有抽回手,他的眼神,誠摯溫柔中含著讓人無法拒絕的期待。她盯著他的眼睛,他黑色的瞳孔和記憶中父親的眼睛重合了起來。她的眼淚掉了下來。

       "三年前,我知道了你父親的名字和他來自蕪湖,我來到了這里。我想著他有怎樣的家庭,他有怎樣的妻子兒女他經(jīng)歷了怎樣的人生。他擁有多么博愛的胸懷,才能決定捐獻出他的眼角膜。三年前的今天,我在你父親的墓前見過你。"穆少白的眼睛里淚光閃閃,一顆淚珠掉了下來。

       林雪櫻為他擦拭著眼淚,幾乎忘了穆少白只是她的上司。

       "我想,你父親看著你時,也肯定會有這樣的眼神。他一定為你感到驕傲。你是他的掌上明珠,他愛你,就像珍愛自己的眼睛。"

       穆少白戴上了眼鏡,單膝跪了下來,"所以,你能和我在一起嗎?"

       林雪櫻露出夢游般的神情,她迷離地望著他,似乎不明白他為什么要跪下來。

       許久,她說道:"對不起,我不能。"

       林雪櫻快步走了出去,她的腦子里,只能容得下一個朝她下跪的人,她是那樣鄭重地要求他,不要再哭了。

       母親看到家里多了一塊木牌,問林雪櫻:"這個木牌不是你爸爸廠里的嗎?你怎么給帶回來了?"

       二嬸也在,神情凌厲地朝她一瞥,母親的神色也很不好。

       "我爸爸的星輝已經(jīng)沒了!程耀華當年見死不救,現(xiàn)在他又把星輝的地皮給買了下來,那個廠子,已經(jīng)是他的了。"

       "就是那個……"母親也對這個名字印象深刻。當年二叔打聽到程耀華到底怎樣拖著不給那筆救命錢,導致他父親心急如焚,猝死在辦公室里,所以,他們一家人,都知道程耀華是誰。

       二嬸氣呼呼地說:"現(xiàn)在知道程耀華是給你傷口上撒鹽了,你早干嘛去了?他害的你們這么慘,你倒好,他給錢不要,他兒子給錢,你也不要。"

       "他兒子?他兒子是誰?"母親問道。

       "大嫂,這你要好好問小櫻了。小櫻啊,不把我這個二嬸當自己人,那天還不給我說實話。那天來找她的年輕人,叫程千帆的,就是程耀華的兒子。"

       二嬸白了她一眼,她猜到,二嬸已經(jīng)知道了程千帆的身份,她一下子說不出話來,渾身血液仿佛逆流了。

       "你說,那個程千帆到底是誰?"

       她不能說。

       母親大怒了起來,扇了她一巴掌,"說實話!"

       她被打地歪倒在地上。

       "小櫻啊,這事瞞誰也不該瞞著你媽和你二嬸啊。我們才是一家人,當年你二叔還活著的時候,不是替你查清楚你爸爸是怎么去世的嗎,他不是還幫著你想辦法報仇的嗎,你可倒好,現(xiàn)在和程耀華的兒子……"

       她的臉滾燙滾燙,昨天一時口不擇言,說了和程千帆的事,二嬸已經(jīng)把前后的事都串起來了。怪不得她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個不知廉恥的墮落女子。

       她反駁道:"我二叔只是為了錢,根本不是為了讓他痛苦!他是想著后面再敲詐程千帆,問他要更多的錢。"

       二嬸聽不明白,她也不多做解釋。二叔已經(jīng)死了,死者為大,她是知道的。即使二叔是出于自己的私心,利用她報復心切這一點完成了那個局,她也不能對長輩有怨言。

       "要錢有啥不對?沒錢你們怎么活?你二叔費勁地搞了那么大的一件事,結(jié)果就要來了二十萬。后來他還想再要一次,結(jié)果你和他說,程千帆出國了,找不到人了!哪想到你二叔這個短命的,接著就打麻將出事了,合著那小子一共就給了二十萬就完事了?小櫻哪,做人要憑良心哪,你是不是起了私心,騙你二叔的?"

       她沒想到二嬸一下子能猜地這么準!二叔后面提出了要以那件事為知情人身份,進一步勒索敲詐程千帆時,她瞞住了二叔,自己想法設(shè)法湊出了那筆二十萬的天文數(shù)字。

       "我……沒有。"

       二嬸冷笑著,"也對嘛,你這么逼他敲詐他能要來多少錢。你二叔也真傻,放著這么漂亮的一個大侄女,想的都是什么不上路子的法子!還是你聰明啊大侄女,你只要舍出去身子和那小子睡,多少錢要不來?你要來半個程氏都沒問題!"

       母親聽了二嬸的話,已經(jīng)坐不住了,她拽著林雪櫻的頭發(fā)又給了她一耳光:"你這么小,就這么自甘墮落?"

       林雪櫻要窒息了,二嬸的話簡直不堪入耳,哪個清清白白的姑娘家能做出那種事呢?她氣的渾身發(fā)著抖。她嚷道:"不是,不是!根本不是!我原本以為,他的眼角膜是我爸爸給的,所以就不能再折磨他。我爸爸就剩下那一件東西了,他要是死了,我就再也見不到我爸爸了!"

       二嬸罵的更加難聽:"什么眼角膜!你就是不孝!給我說這道理那道理,還不是白讓程家的兒子睡了?你媽也真命苦,白養(yǎng)了一個女兒,你說你找哪個男人不行,就這么被程家的人糟蹋。這事我還不稀罕說,怕說了臟我的嘴!"

       林雪櫻從小到大,哪里聽過這樣的粗話,她被罵的面紅耳赤,一句話都反駁不出,人像是虛脫了一樣,踉踉蹌蹌地走了出去。

       她獨自踟躇在故鄉(xiāng)的街頭,卻感覺這里陌生的仿佛不認識。她摸出一支煙抽了起來,縮在一個街角里,像流浪漢一樣抱著雙膝。

       要是放在古代,像她這樣的人,是要么跳江要么自刎,或者干脆懸梁吊死以證清白的吧?

       可她有什么好證明的?她確確實實已經(jīng)不是處女了。那樣一個下午,她把自己交付了出去,交付了一個連男友都不是的人,交付了一個連她自己都不敢告訴對方發(fā)生了什么事的人,交付了一個她錯誤地參與了他生活六年的人。

       就在她交付了自己之后,才知道,她和那個人的關(guān)系又回到了原地,那個人只是程耀華的兒子!

       她露出一副決絕的表情,既然如此,還有什么可猶豫的。

       就像三年前,二叔告訴她那個計劃,她起初還覺得駭人,不敢去做;但看到二叔真的跟著她上了火車,來到了她面前時,她就無師自通地演起了戲。她的戲比舞臺上強多了,直到現(xiàn)在那個人都看不出來是假的。

       她悲戚地笑了,含著眼淚笑了,既然程千帆身上沒有什么讓她不能割舍的,那她繼續(xù)走原來的路就是。

       可是,復仇的意義在哪里?她早就想的明白,復仇是沒有意義的,就像哈姆雷特王子,他至死都沒有動手復仇,他要捍衛(wèi)的是高貴的道德。

       她手上的傷口又疼了起來,在提醒她,這,就是不復仇的下場。不復仇,她也一樣不能超脫在痛苦之外。而且,還被自己的親人想的那樣不堪……

       一夜未眠,她從華燈初上,就這樣坐到了晨光熹微,念頭反反復復,像走馬燈一般,在她腦海里來回旋轉(zhuǎn)。最后,她想到了穆少白的眼睛,下定了決心。

       時光如果能倒流,她會推翻自己一個個的選擇:她不會去寧波見程千帆。她不會有意和他接近。她不會和他一起寫劇本、演話劇,她更不會愛上他。她不會打那個女生,失去保研資格。她不會瞞著所有人,自己拼命掙錢,又拿著獎學金才還上那二十萬,她不會在他跳樓之時救下他……

       她一步都不會走錯!

       那一霎那,她覺得和昨天的自己恍如隔世。

       早上,她回到了家。母親急切而驚喜地迎了上來,一把抱住了她:"小櫻,你終于回來了,我和你二嬸出去找了你好幾次,學校里都找遍了,也沒找到你。你二嬸的話,千萬別往心里去,媽媽信你,你不是那種人。"

       她若無其事地說:"媽,我去女同學家復習功課了,夜里太晚就住在她家了。"